◇第33章25紊乱情热症“海戈,我想和你谈谈。ˉ±精¥武-?小:?1说′?网a?-2追?最±!?新¥章??节)”“……非得在这时候谈吗?”“我等不及了,海戈。或许是我最近比较敏感……或许我不应该这么想……或许我……”“直接说。”“你是不是在躲着我?”“没有的事。”海戈说,“这可是你家。”“天啊,你该不会是觉得我很烦人吧?”与其说是烦人,不如说是可怕。“不。”“我一点也不想惹你讨厌……可是我发现自己……唉!真是难以启齿——我可能得了分离性焦虑症。”“那是什么?”“一种繁殖期伴生的、难以治愈的严重疾病——不进医保的那种。”“……我能做什么?”“陪着我。”“……这几天我就没踏出过家门。”晚上还睡在同一张床上!“可是你刚刚离开我身边……整整五分钟了。”“………………你这种症状要持续多久?”“一个礼拜,最多十天——我保证。”“……”仰起一双似乎闪动着泪光的、楚楚可怜的美丽眼睛,“这正是外人不能理解的艰难时刻……海戈,我真的需要你的支持。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我没法工作、没法思考,甚至连基本生活都不能维持了,假如不能每天和你——”“停。”“你这是答应了?”“。”“你是天使。天使鲨鱼。你的心像你的胸膛一样宽广、像你的双唇一样柔软……”“别在这儿接吻。”“那么你要对我保证……”“我保证——”海戈额头绽出青筋,忍无可忍地说:“现在快点给我滚出去——有人盯着我没法上厕所!”阿奎那得偿所愿,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站起身来,步履轻快地走出卫生间,走之前还贴心地带上了门,慷慨地施与自己的心仪对象一天长达五分钟的独处时光。阿奎那心满意足,变本加厉地往海戈身上长。他现在和雄????鱼也没什么区别:贴着海戈走路,挤进他怀里看书,抱着他睡觉,亦步亦趋跟着他走进浴室,让海戈不得不花费两个小时洗两个人、再洗两个人,最后还要打扫清洁一团糟的浴室。阿奎那无孔不入、如影随形,哪怕偶尔不在视线所及,也要扬着声音,滔滔不绝地和他交谈。阿奎那原本的话已经够多(和海戈自己相比),这几日更是无时无刻不在说话——据说这也是中小型鱼类发擎期的症状之一,毕竟求偶期的雄鱼得靠嘴源源不断地吐泡泡(“bubble”)来筑巢。海戈觉得自己已经被淹没在名为“阿奎那”的水域里。不脱衣服也同样危险。在看书打字阅读文件的间隙,哪怕吃饭洗碗、夜深人静,阿奎那的性致说来就来——按照那套鱼类繁殖的理论,他倒是很扎实地证明了自己的体力——一天到晚吃得少、睡得少、说得多、干得多,照样神采奕奕、欢声笑语、索求无度。偶有一次,阿奎那正忙着和同事打电话谈工作,没能跟着他走进浴室。海戈独享了十分钟难能可贵的私人时光。等他洗完澡出来,发现他的衣服全都消失了。海戈抽出一条毛巾裹住下半身,走到正在书房看书的阿奎那面前,心平气和地问:“我的衣服呢?”阿奎那正戴着金丝眼镜,在一本砖头一样厚的法律书上划线,头也不擡地说:“我收起来了——反正你也用不着吧。xi-a?h-u?!h-u!a·n?g¢c?′,”“什么?”“这几天我会很难熬。你既然在家陪我,就别穿衣服了,每次又要脱、又要洗,难道不辛苦吗?而且还浪费人工和水电费。”海戈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又看了看正在埋头书写的阿奎那。这个人又能看书又能写字,可是他完全不说人话。
“你烧坏脑子了。”他笃定地说。阿奎那停下笔,擡起眼看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阿奎那忍不住噗嗤一笑(笑得很美),笑盈盈地说:“你生气了?”海戈冷冷地说:“没有。”其实多少有点。但是看到那副笑容的一瞬间,他的气已经消散大半了。“哎呀,那可真遗憾。”阿奎那一手摘下金丝眼镜,暧昧而玩味地看着他。海戈刚刚洗完澡,灰褐色的皮肤泛着一层濡热的水汽,让他斑驳粗糙的皮肤仿佛褪去了原先的可怖。水珠沿着他结实的肌肉线条缓缓流下。他的肩膀宽阔,胸膛厚实,块垒分明的肌肉在灯光下投下深邃的阴影。紧实的腹部上,青筋在皮肤下隐隐跳动,没入毛巾的遮掩之下。阿奎那的嗓音低柔沙哑:“可以帮我递杯水吗?我有点口渴了。”海戈冷淡地说:“马桶里有很多水,你可以喝个够。”阿奎那不以为忤,哈哈大笑,脸色越发明媚了,“好主意。不过,”他的手指轻轻点到海戈的下腹部,冲他眨了眨眼,“那儿的水也是从这儿来的,不是吗?我何必舍近求远呢?”“……”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得,海戈罕有地感到同时无语与无力。他艰难地开口:“别开玩笑了……把衣服还给我。”“我是认真的,百分百认真。”阿奎那像碧蓝海水一样纯洁清透的眼睛坦坦荡荡地看着他:“我们几乎没有邻居,窗户外也看不到房子里面(他居然考虑得还很周全?)。如果你担心做卫生不方便,只要把围裙穿上就行了——”(是错觉吗?海戈注意阿奎那的笑容越发诡秘,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还吞了一下口水),“更何况——”他眨了一下眼睛,像清晨被露水沾染的鲜翠草叶,眼里瞬间泛起了楚楚可怜的水光:“要是我不能平稳过度信潮,旧病复发怎么办?海戈,你一定也不想见到这种情况发生吧?……再想想看,这种情况还能持续多久呢?只不过是这几天而已!……”“……”海戈一动不动,陷入了沉思。他在“动动手指扼死对方”与“把对方的衣服扒下来自己穿上”之间开始了艰难的抉择。他裹着毛巾忍气吞声地走了。阿奎那还在身后冲他说话,声线浓稠甜腻得像是蜂蜜拌糖霜:“半个小时后我就会来陪你,要多点耐心哦!”“……”于是两人像是冬眠的熊一样挤在巢xue里闭门不出。所幸冰箱里囤积的食物还颇充足,即便不出门也足以度日。海戈在应付阿奎那的间隙抽空洗衣做饭,总算支撑起一个三餐一觉、作息合理的日常生活。他们坐在餐桌用晚餐。海戈沉默地用勺子搅拌着咖喱鸡饭,一边心不在焉地听阿奎那滔滔不绝地谈论咖喱鸡的历史渊源、文化底蕴和宗教隐喻。阿奎那的声音渐渐淡出、飘散,厨房温馨的暖黄色顶灯熄灭、涣漫,逐渐变成了福利院食堂惯用的昏暗的燃煤顶灯。空气湿冷,四周是埋头吃饭的伙伴们,面容灰暗、神色呆滞,像是一匹匹挤在槽枥前拱食的瘦小的马。]幻£?想_姬ˉ+已μ发?布;最x]新§t¨章节?汤上腻着一层冷却的油脂,黑面包粗粝得难以下咽,用餐时间只有十分钟。饶是如此,自己也吃得很快——太快了。隔壁的小孩胆怯地望了望他已经被席卷一空的餐盘,下意识地把自己的餐盘往内收了收。他手撑着下巴看向对方。直看得对方坐立不安地扭动了半天,终于搪不住,一脸气馁地把自己原封不动的面包双手给他捧了过去。海戈把黑面包一掰两半,一半递还给他。他“咔嚓咔嚓”地嚼着面包,转过身望向在食堂门口盯着此处的福利院院长和一对陌生的男女。那是时不时会在这里出现的、意图来领养小孩的访客。他看得清他们脸上像是对待货物一般千挑万剔、高高在上的神色,听得到他们丝毫没有打算压低音量的话语声:
“……我们福利院在生活作风上一向宣传节约的重要性,避免孩子们染上贪婪放纵的恶习,更让他们学会了什么是‘感恩’……特别是这一个,他很强壮,很少生病,绝不会给人添麻烦——”“可是嗜血种本身就是麻烦,不是吗?”“我们倾向于收养更加温驯柔顺的对象……天性是最重要的。院长,并非对您的教育水平有什么不信任,但是我们必须假设:这些无父无母的小孩举止粗俗、愚钝无知,需要耐心的教化……”“当然……养育的花销也是值得考虑的方面……”“别看他现在这么瘦小,成年后至少会长到六英尺以上呢。”“他吃得也太多了,对不对?按照他的饭量,我们收养两个小孩都够了……”阿奎那沉思着说:“我很早之前就想说了,你是不是吃得……”从几乎已经忘却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海戈下意识停下了勺子。他一时出神,没留意控制用餐速度,眼前的餐盘已经见底,空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暖黄色灯光照射在橡木餐桌上,泛出被摩挲很久的木纹的柔和光泽。餐桌对面,阿奎那盯着海戈空空如也的餐盘,轻轻咬着指甲,思忖着说:“太少了一点?”“……?”海戈怔愣着,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阿奎那把自己的餐盘往他那里推了推:“你看,你吃得和我差不多。这种饭量和你的体格完全不匹配啊?”“……”阿奎那迅速推己及人,联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你是因为肠胃不舒服影响了消化功能,你应该尽早重视。以我的切身教训来看,在疾病初期一些简单的药物就能够缓解症状,如果讳疾忌医一直拖延,后期再想彻底治愈可是很难的。”“……没有的事。我的胃口好得很。”“那为什么——”阿奎那看着他多少有点尴尬的神色,自以为了然地“哦——”了一声,点头道:“懂了,健身爱好者。节食是吧?”“……”海戈扶住了额头。阿奎那一面想一面说道:“所以你一直都在故意少吃来控制热量吗?你最近有什么节食计划吗?可是也没见你额外补充蛋白质啊?”眼见海戈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阿奎那放下餐具,摆出一副年长者的架势,正色道:“你才二十一岁,还在长身体,为了迎合外在的标准一味追求掉秤,只会把身体搞垮的。听着,海戈,我也经历过容貌焦虑的阶段。我知道现在的社会给年轻人施加了很多外貌上的压力。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个人的价值不是由他的外表来定义的。一个人真正的自信来自于自我接纳的能力,你只需要做最真实的自己——”“……”海戈在他喋喋不休的猜想中无从插口。阿奎那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犹豫着说:“说到真实的自己……难道说……那些传言是真的?你们‘食肉目’确实比较倾向于那种……呃,原始的……小众口味?”他艰难地说:“比如蠕虫、活鸡、鲜血、生马肝……之类的?”海戈被阿奎那这一连串自顾自的话语和情绪起伏弄得呆了,直到揣测一路狂奔到越发离谱的方向,这才缓过神来,迅速否认道:“不。”海戈无奈叹了口气:“我吃得很好。”顿了顿,低声说:“是我自己……有时候,我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吃得太多了。”阿奎那瞠目结舌,好容易才晃过神来,迟疑着问:“海戈,你这是在客气?在讽刺?还是在真心实意地担心把我吃穷?”“讽刺?”阿奎那轻咳了一声,眼神四处躲闪:“……因为我没有给你衣服穿。”海戈忍俊不禁,道:“一点不错,既然你主动说到这件事,”他的指节轻轻刮了刮自己的鼻梁,对阿奎那笑着说:“哪怕是上个世纪种植园的奴隶主,也不会对他的奴隶小气到这个程度。我猜想你一定是快破产了。所以我们必须得勒紧裤腰带生活,对吧?”阿奎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天啊,”他轻声说,“海戈,这是你第一次对我笑。”海戈忽然感到血液涌上了脸。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此刻说不定是什么愚蠢的模样,下意识用宽大的手掌捂住嘴,作势轻咳了一声,好像要把自己那不经意露出的笑容给彻底摁下去。然而阿奎那站起身来,离开餐桌去了卧室。他很快回来,手上拿着存折和证券票据,不由分说地塞进海戈手里。“这是我的部分资产,”他笑着说,“以防你担心自己真的会把我吃破产。给你买艘豪华游艇和每周限量款奢侈品套装,那很够呛。但是一天就这么几顿饭,我还是养得起你的。”海戈想起了电台广播的科普。不错,宣示领地、夸耀财力,这确实也是繁殖期的鱼类的习性之一。他忍不住又被他逗乐了,“那么,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吃得确实不少。”他笑着对阿奎那说。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朝夕相处、已经很熟悉海戈的神情,这也几乎很难辨认出是一个笑:轻扯了一下嘴角,微微舒展开眉头——这是一个不习惯欢乐的人的笑,很短暂,也称不上美妙。可是阿奎那凝神注目而望,心中泛起无限温柔的情愫。他伸出手臂揽着他的脖颈,柔软的头发在海戈下颌的腮裂上轻轻揉蹭着,带起一阵阵酥麻的痒意。海戈忍着那股奇怪的痒意,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忽然听到阿奎那在他怀中闷声闷气地说:“我真快乐。”海戈一怔。阿奎那双手捧着他的脸,轻轻吻着他的嘴唇,在他唇间呢喃着问:“海戈,你也这样觉得吗?”海戈微微睁大了眼睛。快乐……原来这就是快乐吗?短短一个夏天,海戈的人生跌宕了几个来回:奥菲利亚骤然被害,他被构陷入狱,被鬼祟的暴行、被冠冕堂皇的“法律”紧紧逼到墙角,处于生死一线的边缘,不得不做好与一切相对抗、乃至亡命天涯的准备——然而局势又忽然调转,他洗清了嫌疑,重新回归了自由之身。非但如此,他突如其来还被赠与了一段前所未有的安逸的人生——有了足以避雨的屋檐,足以果腹的食物,不再挨饿受冻、不再受威胁和冷眼,不用和暴力、堕落、腐败相周旋——这始料未及的幸运和慷慨,全是来源于阿奎那。在此之前,海戈从来没有和这种“上流社会”的人这样长时间的交往过。除却在夜总会里不时会遇到的衣香鬓影、寻芳猎艳的酒客之外,他难得和那些中产以上的人们打交道——论起最熟悉的“体面人”,就是那些法援律师和坐在审判席上的法官。他们看着他时候那种冷漠警惕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头栅栏里的野兽。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这些人会在司法领域之外产生任何关联。他身边朝夕相处的,不是些不务正业、终日游闲混日的流氓混混,就是那些靠体力劳动换取报酬的劳工阶级。他们的脸色是狡狯晦暗的,衣帽是陈旧粗劣的,居所是穷酸狭窄的,到处都盘旋着一团挥之不去的阴沉的空气。但是在这里,精心装潢修饰过的宽敞的别墅,每一件家具摆设都精致又美观,通风良好,采光明媚,从来也听不到左邻右舍尖刻粗野的吵闹声和野孩子的哭嚷声,只有那些绿化良好的社区特有的鸟叫虫鸣。尽管海戈自己并没有清楚想过,可这明媚的居所确实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心境——这清白、丰裕、簇新的一切。他日复一日地清洁维护着这方天地,固然是出于充沛的精力和勤勉的本性,却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出于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爱惜之情——对“好”的爱惜,或者更准确来说,对“美”的爱惜。就像是庆典前夕幸运地借到了一件华丽戏装的穷小孩,尽管心底明白这件衣服完全不属于自己,却还是对其珍视爱护不已,每次试穿前都把自己从头到脚刷洗得干干净净,又郑重其事地把它收纳保护起来。而在这一切当中最“美”和最“好”的,显然是阿奎那本身。就在这几日,阿奎那仿佛整个改变了样貌。在此之前,海戈从未听
说过信潮会带给人这样的转变:黏人,撒娇,长时间饱含爱意的注视,大量的抚摸和肢体接触。阿奎那的话也越来越多。海戈不能完全理解,但是他听得出,对方欢快的嗓音蕴含的亲昵和热情,兴奋时语调变得高亢嘹亮,絮絮低语时则变得缠绵轻柔,悦耳的音色、动人的旋律,错落交织如同一曲妙曼的交响乐。他置身事外地看着阿奎那,看着他兴高采烈、举止颠倒,幼稚、娇气,像顽童一样无拘无束、乐于犯蠢——他难免会觉得好笑,但却不可否认其中蕴借着一股动人的力量——那是一颗无需食宿奔波苦恼的心灵才能享有的振奋与敏感,那是不曾被困窘和龌龊点污了的面庞上才能放射出的纯净的光辉。那确确实实是一种美。在海戈过去的人生中,几乎与这种美是无缘的。……除了奥菲利亚。他已逝去的短短二十一年中,痛苦和不幸似乎总是接踵而至、不可回避。他从不哀悼,从不哭泣,甚至无暇去感知它,因为要忙着为一日三餐奔走、要咬牙挨过酷冷的寒冬……苦厄是不会终止的潮湿的雨季,是无处不在、密密麻麻增殖的霉菌,是下一秒就无端坠下、狠狠砸在躯体上的石头。他挺起脊背,抖落它,也就这样过了。但是快乐……快乐是钻进骨髓里寄生的虫子。它们在你的骨髓里蠕动,叫你颤抖,叫你筋骨酥麻,手脚发软。虫子变成蝴蝶,充盈在你的胃部,你飘飘欲仙,轻盈得几乎要漂浮起来,你像个举止失措的傻瓜。但是蝴蝶终究会飞走。它们终究会一只接一只飞出你的身体,留给你的只有钻心的疼痛和千疮百孔的空虚。……仅此而已。但快乐本身是无罪的。哪怕是这种终究要赎回的快乐。……他决意忍受。就像他曾经忍受他无法理解的苦难一样,静静忍受这无法理解的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