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长行,风吹日晒,似乎是将他的淤塞和冲动都消化了去,疑问接连而来。
之前脑子里像是缺了一页,现在想问的有那么多。但看林梨,根本就没有半点回答的意思。
“你问的太多了。”她依然轻轻略过,忽而转身直视上他,“不该你问的事,就不需要问了。”
突如其来的阴冷让顾延舟心中一跳,他自问没有说错什么,怎惹了林梨的不悦。
一个疑顿,已听得房门重重关上的声音。
顾延舟无奈的笑了一下,自小二手上取过蜡烛,转身也进房去了。
房门轻轻落下,顾延舟一进屋就在寻床,虽然还不上高床软枕,但一见,几是两眼放光的扑了上去。
一天的舟车劳顿,数多个时辰的颠簸,顾延舟只觉得自己已经从脚到头裂成了好几半。尤其是饱受折磨的屁股。
稍做休息,加之腹中饥渴。顾延舟自桌上随手拿了个馒头啃嚼起来,但入口冷硬,又给嫌弃的放了回去。
嚼着馒头渣,猛然想起,在集市上买的干粮大多都进了自己的肚。林小姐可是一口没吃?
现在回想一下,这一路林小姐当真是连半口水,一粒米都没有碰过,甚至是话也少的可怜。整整一天的米水不进,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受的了。
虽然之前是冷言冷语过,但顾延舟这般往深了一想,又觉得自己带了林梨出行责任重大,且对方是富家千金,总不能让她饿着累着。好歹,现在她还是他的雇主。
顾延舟瞧着桌上的冷满头冷茶水,掂了掂怀中的银两。心里头一打算盘珠拨动了半天,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这会出行过日子更要好好算计。
唤了店小二,选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好菜,赶着还在热气腾腾的当劲敲响了林梨的房门。
空沉沉的敲门声持续,手指敲打在黄花梨木上的沉重,直到指关节轻微泛痛,房门还是紧闭当口。仔细聆听,门那边连半点动静也不存。
顾延舟托着饭菜的那只手有些发酸,难道林小姐这么快就睡着了?
也不见房门有打开过,也不见林梨有离开过。整整一天的米水未尽,她竟能睡得着!
敲门不应,顾延舟只好在门外唤道:“林小姐可是睡了,腹中无米粮终究对身体不好。男女有别,顾某就将饭食放在门口,林小姐请便。”
依然是听不见有何回应,顾延舟自觉尴尬,也赶紧的抽身离去。
夜色被渲染,黑沉沉的一片压下人间。走廊上一层接着一层的黑去,店小二已经巡完了房,在哈欠中吹灭了自己的烛台,刹那间整间客栈都变得暗沉沉了。
一点红光在黑暗中房中亮起,豆大的烛火摇曳在盛满烛泪的灯芯上。门窗紧闭着,半点月光也透不进来,光看那烛火却是惨白。
林梨合衣坐在桌前,面前摆着那几道早已冷掉的饭菜。
她似在思想,又像在做着什么斗争。踌躇许久,才缓缓提筷。
两根细长的竹筷,一折即断。握在林梨手中却似千斤重一般,停至半空,又落下。
也是,即便是再美味的饭食,可等冷了凉透,同样难以下咽。
林梨面有难色,过了片刻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竹筷伸向一盘鱼肉。
早已冷却的鱼汤凝固在盘中,成块状沾在鱼肉表面。暗红的汤色像极了她每日喝的苦药,林梨泛起了恶心。
舌尖碰上凝固的汤块,咬下鱼肉咀嚼。慢慢的,林梨的脸色越加难看,没等咽入肚中,又全数给吐了出来。
凡人所品尝的出的美味饭食,对林梨来说却是味同嚼蜡。
干涩冷硬,像在嚼棉絮,又像在啃木头渣。或者,根本就是那油蜡。
林梨在发抖,又不得强迫自己接受这事实。即使已经有了可以行走的皮和骨,蒙了凡人眼,成功了假相,她还是无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从前活在病榻上,生活的重点全是治病喝药,一大堆一大堆的不许做,不能动,不能碰,不能吃。在病魔间苟延残忍,活的像具行尸走肉,最后还叫她死不瞑目。如今,好不容易逃过了无常索命,披着一幅画来的皮,抢来的骨,勉强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活人,内里其实连个活死人都不如。
林梨下意识的把手放在了左胸,常人的那里都是活跃着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她的却是空空如也,冰冷异常,毫无生命的气息。
一股异样的情绪在全身流淌,消极而又悲伤的充斥。林梨用力的喘息,她有难过的感觉,更有压抑,却无论如何也表现不出来。
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