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认真丈量起明家到宪君公主府一个小偏门的距离,约莫也不过一百丈。
公主府那一墙的紫袍玉带就在偏门着一侧,堕下时如绿云紫雾,把这一巷的风都熏得很甜。
明宝锦说这香味像桃杏,一股浓郁但又清澈的果子味。
宪君公主府一直是有花匠的,紫袍玉带养得很好,春秋两季都开花,老苗姨常说就光这一墙的花香味,这宅子都算买得很值了。
“阿婆,我们走了。”明宝清和明宝盈异口同声道。
老苗姨正在院里溜明宝锦那只龟,等天冷了又该睡上几个月了,趁着日头好,还没冷到那份上,就拿出来晒晒背。
她应了一声,笑眯眯地说:“去吧。我今儿要同孟婆子去靖善坊的胡寺看人吐火呢!”
“孟老夫人怎么就知道那么多好玩的事呢?”明宝盈问。
“孟郎君专门让人搜罗的呀,他专门叮嘱了咱们这一片的武侯,说就近哪里有些个好玩有趣的事儿,巡逻的时候都可以顺嘴告诉孟家去,上门来说的时候有赏钱的。”老苗姨应该是听孟老夫人抱怨过什么了,很有些感慨的样子,笑着说:“这孩子孝归孝,顺又不顺的,不过我觉得有主见才是好孩子,一辈子叼着奶算什么?”
这两日宪君公主府一直安安静静的,并没有哪个番邦王爷住进来。听宇文外郎说,萧世颖遣了宪君公主的族亲去陪伴桓端王爷,算是安抚。
公主府负责修葺的匠人只在一早一晚出入,明宝清和明宝盈出门时瞧见了一趟,下值归家又恰好瞧见他们出来。
其中有几个匠人明宝清是认识的,见明宝清对他们颔首,便也塌了塌背脊。
“明主事。”
明宝清蓦地回首,就见是公主府的护卫们提着一篓木槿走了过来,说:“这个给你家小妹的,多谢她上次请我们吃米糕。”
明宝清瞧了明宝盈一眼,见她也轻轻摇头,显然也不知情。
“是新米刚下来那会,说是谢谢我们之前替她打走两条野狗。”
公主府常年关着门,修缮工事开始后才开了半扇角门,也恰是那几日,公主府前头的桂花开了。
这桂花树很老,芳香四溢,明宝锦在树下铺了油布敲桂花,游飞回家拿几条布袋的功夫,她就被狗给撵了一通,四处逃窜胡乱蹦跳的样子像一锅沾了水的油。
护卫想起那日可怜的小女娘还有点忍不住笑,“照规
矩来说我们是不能吃外食的,可她那日捧着个热腾腾的笼屉一路送香而来,就让不当值的那几位受了她的好意。”
“那就是她的谢礼了,不用这样客气的。”明宝清笑道。
“无妨,这些花都是花匠修掉的,小妹曾问我们公主府里种了什么花,我们说了几种,有些花太名贵了名字又绕口,她听了半晌,只记得能吃的木槿了。”护卫又将花篓递了递,道:“这是物尽其用了。”
明宝清谢过,与明宝盈朝家中走去,在家中休养身子的文无尽成了门房,听到叩门声就来给她们开门。
“家里人都回来了?”见文无尽关门,明宝清便问。
“回来了,饭香都飘起来了,阿婆和孟老夫人回来的时候遇见了严中侯,是一起回来的。”文无尽示意自己胳膊能抬起来了,让明宝清不必帮忙,又道:“他买了永兴坊那一家的葱油饼和平康坊的酒醉酥鱼,香得厉害。俩猫黏着他撒了半天娇,又是翻肚皮又是打滚的,都做出一副狗相了他也不带搭理的,对猫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气得花狸狸跳起来挠了他一把,又挠在他的臂鞲上,什么事儿也没有。俩猫混在一处,越发鬼灵精了,今日终于吃了憋,一副快要被气死的模样,你们瞧瞧去吧。四娘哄半天了,不知道哄好了没有。”
明宝清和明宝盈笑着进了内门,果然见到两只猫赖在阶上,游飞和明宝锦手里一人一条酥鱼,正喂到猫嘴边吃呢。
“气死猫的那人呢?”明宝清问。
明宝锦和游飞仰起脸笑,道:“在西院劈柴呢。”
虽然对猫来说不是什么好人,但对人来说还是不错的。
明宝清往西院去,明宝锦把酥鱼给了明宝盈,提着那篓子木槿也跟着去了。
柴木是外城的青龙坊送来的,那坊里没有几户人家,全是杂木林和芙蓉园。
送来的柴木都是已经劈好了的,但天凉渐起来了,家家烧水吃暖食要费柴火,也会多囤一些柴火。所以这份工的人手就紧张了起来,送来的柴木块头越来越大,每年冷天都是这样的,人手不足也没办法。
严观已经劈好柴了,明宝清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摞柴,老苗姨从厨房的窗户里探出头来,招手叫他过去试菜尝味道。
他还真是挺乖的,走过去弯腰吃了老苗姨夹着的一块花刀鸡胗。
“好吃吗?”厨子总是喜欢听人说菜好的。
“呛辣鲜咸,好吃的。”严观偏头瞧了瞧锅里,道:“这么多鸡杂鸡子哪来的,咱们家又不是开馆子的。”
老苗姨有点得意,说:“我叫人家替我攒的呀!”
“真有面。”老苗姨真是少有几个能叫严观拍马屁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