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水车的声音不会惹人厌烦,离得近的人家夜里听着了,反而睡得更香甜。
今年的雨水要比去岁还少一些,雨稀稀拉拉落,根本浇不透田。
碰上这样的年景,庄稼都是靠一桶水一桶水浇出来的。
卫家就只能这样浇地,卫家且还没有井,得去河边提水。
到了河边看见那水车就面热眼红,恨不能蹦出火星子来。
可天渐旱起来的时候,里正就把这靠
水车灌溉田地的几户人家偷偷叫到一处去,说每日安排一个人去看着水车,女眷守白天,夜里就由他们这些人去守。
游家的田被黑大他们耕着,游飞就排到了一个守水车的活计,不过今日不是游飞在守水车,是里正家的儿媳妇。
她怕晒黑,躲在那树荫里掏耳朵呢。
听见脚踩烂泥的‘叽咕’声,她一下就警醒起来,皱着眉瞪着眼瞧清了那个鬼鬼祟祟靠近水车的人,叫道:“卫大郎!你作甚!”
卫大郎吓了一大跳,讪讪道:“没,没,就看看。”
他自觉什么也没来得及干,心虚过后又挺起腰板,说:“看看也不行?”
里正家的儿媳妇白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但心里却在暗自庆幸家翁的英明有远见。
卫家的人像蚂蚁一样一轮一轮的搬水,卫大嫂来总是去远些的河口提水,她不愿意叫人家瞧她的弱势。
光是这一早上,她就走了十来趟。
两只桶吊在扁担上,一只是好的,一只快裂开了,水滴滴答答的掉,到田边的时候,那一桶就剩了半桶。
卫大嫂蹲在田边掏泥巴糊桶子,糊着糊着,她又开始掉眼泪。
苦累、委屈,她快熬不住了。
抬眼瞧着蓝家的席草田和菜圃仍旧是那么郁郁葱葱的,菜圃她们每天提着小桶,拿着小瓢来浇,院里有井就是便利。
至于席草田,黑大三人时常会帮她们灌溉,陶家时不时也会指使长工来一趟。
姜家和里正家离得远些,没做过这事,可自打结了瓜,挂了豆,他们见天就要摘些什么送过来,亲亲热热同蓝盼晓说话,有时候走到门边了,话头还不断,还手拉手,一副两家好得没边的样子。
再就是文无尽也回来了,他原本就同里正交好,一个乡里没几个秀才,他又是最年轻的一个,自然受捧。
文无尽自然得空就带游飞去蓝家,明宝锦的课业一下就多了一大截,他自己要守孝不能参加科举,所以真是拿他俩当科举苗子在教。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陶老丈就把自己小孙给接了回来,交给文无尽。
乡里乡亲的,束脩也少一些,还有姜大郎家的两个皮猴子,里正家的孙子,再有几个别的里打听来的学生。
这下,蓝家的小方桌坐不下了,得回游家去。
文无尽把收来的束脩都推给老苗姨,说请捎上他和游飞两张嘴吃饭。
老苗姨人老成精,到了饭点做好饭,就让蓝盼晓去送,她提着小食篮出去走一走,也好放松放松眼睛。
‘那点苗头以为谁看不出来了!呸,也不嫌害臊!’卫大嫂日日看着蓝盼晓往游家去,又时常见着文无尽往蓝家来。
男男女女那点事,闻都能闻出来。
里正家说话好听,夸他们郎才女貌。
卫大嫂直翻白眼,暗道,‘还不是寡妇一个!’
但,寡妇也抢手,也不看看蓝盼晓的模样,那柔柔一笑的风情,面上黏根头发丝都恨不得给她舔了,性子又比她几个女儿都要和顺。
看样子,两人的确是登对的,也没什么好说。
卫大嫂不知道为什么,长长叹了口气,又扭脸看陶家的田,沟渠里都是水汪汪的。
水车灌溉看起来也不快,可昼夜不停,绝非人力可以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