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训练的时候,兵们从早晨一睁开眼睛就忙碌到天黑,生活过得紧张而充实。战斗之时,兵们生死一抛,浴血厮杀,只恨人生苦短。现在可好了,闲时间多得数不清,日子过得毫无滋味,无聊之际,兵们就挖空心思,绞尽脑汁的搜事干。
于是,指甲一天可以剪上十几遍,枪一天要拆散下来擦拭好几回,弹药箱子每天都换一种样式摆放。陈小松不但是令人拍案叫绝的用枪高手,还是个手艺高绝的能工巧匠,他闲来无事就利用子弹头发明了十字架,不但新颖别致,而且鬼斧神工,深受大家的青睐。很快,用子弹头制作十字架来打发闲暇时间就在猫耳洞里蔚然成风。这种子弹头制作的十字架也曾一度在后方青年当中风靡一时,这恐怕是始作俑者陈小松想都无法想到的。
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的围聚在一起吹牛侃大仙早就是兵们的最爱,先是,后是胡编乱造,直到灵感枯竭,才思被榨干,想瞎吹也吹不出来了。
既然吹牛侃大仙也索然无味了,那就打扑克或是下象棋吧。扑克是开拔时带来的,打烂了没法换新就只好用一片膏药贴上画上画点继续摔老k,由于军工送来的军需物品中唯独缺乏可供战地娱乐的东西,以致于一副扑克被膏药贴起几寸厚。象棋就更容易解决了,收集一堆手榴弹盖子,用红蓝圆珠笔在上面写上字就可以当棋子用了,然后在一张报纸上画一棋盘就大功告成了。
说来简直令人不可思议,从猫耳洞走出来的兵在解甲归田后,人们便惊奇的发现,这些人不但能说会道,口若悬河,牌技棋艺水平更是出类拔萃。
然而,66b高地越是风平浪静,太平无事,兵们越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邓建国心里就越是忐忑不安,潜意识里总有种暴雨将至,大战在即的感觉。
不错,越军自从428老山收复战中遭受重创后,一直都是小打小闹没有大动作,但这并不意味着越南人就会善罢干休,就会同我国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了,以越南人妄自尊大,穷兵黩武,暴虎冯河,睚眦必报的险恶脾性,是不会就此服软的,可能正在暗中酝酿和策划更疯狂,更大规模的反扑。
我军向来不打没有把握之仗,c团也一直在全神警惕,高度戒备。从七月六日开始,军工加紧为各一线防御阵地抢运军需物资,补充武器和装备,沉寂已久的老山地区再度气氛紧张而肃杀起来,血腥和死亡的氤氳再度迷漫开来。
七月八日,c团团指下令各连作好战斗准备高度提防敌军大规模反扑。66b高地上,三连长林通军和代理副连长邓建国在营属重火力支援下,对高地前沿五十米距离内扫清射界,并埋设了大量防步兵地雷,此外按邓建国的强烈要求,多增设了几处高密度雷场。
到七月十一日凌晨零点,团指正式下令迎接敌军大规模进攻的战斗准备。按照预先商量好的决定,三连长林通军负责指挥驻守1bd的三排和炮排,邓建国依
旧坐镇无名高地,带领一排和二排独挑大梁。
凌晨五点十五分,敌军炮兵开始试探性射击,先是零星的小口径火炮投石问路,炮弹东一声,西一声,响得七零八落,炮弹在夜空里划着稀稀疏疏的光弧,落到山头上开出了花花搭搭的火树苗。
邓建国靠在洞口石壁上,捻着下巴上的胡须,正嫌越南人的炮火打得不够强猛,不够刺激。忽地,尖锐怪啸音穿云裂石,密密麻麻的塞满了天空,刺得他耳膜微微。
心头一窒,他抬头仰望苍天,,这一下可有得看了,各种各样的大口径炮弹在空里勾画出一道道粗劣的火红线条,拖着一抹抹酷炫灿亮的光弧,密密匝匝的落在山头上开出一片片光彩照人,悚目惊心的火林火海。红艳艳的火焰升腾起丈把高,烧红了半边天,登时,黑蒙蒙的夜空变得通明如白昼。
几个兵偎依在邓建国身旁,就那么傻呆呆地看着,恍恍惚偬中感受着天雷地火的动魄惊心。他们一个个脸上凄然变色,目光显得愕然而惶悚,身子随着隆隆炮声在瑟缩着。
“都到洞里去,等炮击完了再出来,这个不好看。”邓建国对着这几个兵冷然说道。
看着兵们畏畏缩缩地退回到洞子深处,邓建国长吐一口气,悲叹着这些小伙子即将在死亡线上穿越了。
躲在洞里,陈小松的心里只是乱,如同乱麻一样绞成了一大团,理也理不清。炮弹带着死神大爷的森怖怪笑,撕空裂云地落在不远处轰然炸开一片片钢树火林,密密丛丛。
自我军重炮群开始还击后,场面就更加热闹了,密集得跟飞蝗一样地炮弹在夜空里纵横交错,大大小小地光弧和线条在虚空里交织出一张张冷电光网,看上去炫目迷神,绚烂多彩,根本分不清那是我军打的,那是敌军射的炮弹了。
阵地前的那一小片马尾松林早就湮没在了火海当中,荡然无存。弟兄们辛辛苦苦用麻布口袋堆垒起来的工事也在这洪峰巨流似的炮击中不复存在。炮火之狂猛可说是山崩地裂,整个山体就如同一艘飘荡在巨浪海啸中的轮船一样摇摇晃晃,使得隐蔽在洞里的兵们就如坐船一般,震荡得颠来倒去,那一片片经久不息,震得令人耳膜出血,大阳穴鼓涨的巨响着实叫兵们为之心悸。
用两团棉花塞住耳门,邓建国看着眼前这翻天覆地的景象,脸上毫无血色,冷峭得酷似一块寒冰,眼睛炯灼得如利刀锋刃,暴射出冷光杀气,使人一挨近他就有和冷气逼人地恐惧感。看得出,一连两个月无所事事,闷得发慌,闲得无聊地生活丝毫没有磨掉他的勇锐和生猛。
他倒是可以横刀向天笑,长歌当哭,但是其他的兵们可就缺乏他这种在死神大爷镰刀面前仍然无所畏怯地定力和气魄了。
他兀自观赏着洞外精彩纷呈的烟花表演,倏地一句尖声嘶喊:“能不能停下来,我受不了了。”
耳朵里尽管塞着棉花团,但他仍能隐隐约约地听得出这是连部通讯员小刚在呼喊。
怦然心惊,他当即就知道这娃子被炮击震坏了心智,而通
常情况下士兵在战场上神魂颠倒后难勉会干出一些令人无法预料的事来,比如在枪林弹雨里直起身子,不分敌友就开枪一通乱射或者饮弹自杀。
心知这不妙,邓建国为了预防有悲剧发生,正要起身离开洞口奔回里面去劝阻和宽慰小刚一下。殊不料,这娃子竟然像骤发了失心疯一样,狂乱地摇着脑袋,两手在身上胡乱扯抓着,尖呼号叫着往洞外冲出,一个战友抢步上去拖住他却被他一口咬得手臂鲜血淋淋。战友负痛只好松开手臂,他就更如同一匹挣脱缰绳地烈马一般冲向了洞口。
邓建国大惊失色,纵起身形旋风也似的横挡住洞口,也不知道这娃子是那来的神奇力量,居然把刚锐猛厉地邓建国撞了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
突如其来地惊人巨变让邓建国始料未及,他心头骇震之际,旋身伸出右手,电掣一般抓向小刚背部武装带,想要把他拖回来。可惜还是晚了那么一毫秒,这娃子已经迎着炮火冲出了洞口。
炮火宛似裂岸惊涛一样席卷着整个山头,小刚那瘦小身躯很快就被炮山火海所吞噬,密密层层地钢珠弹片如同肢解狂魔,他那副瘦小身躯立刻就被撕裂揉碎,烂肉和碎骨马上就被熊熊烈焰烧成灰沫,只剩下头盔被怒海狂澜似的劲波抛扬到空中,划着一道优美弧线,骨碌碌地滚下了山坡。
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幼稚的生命被战火毁灭,邓建国怅然而悲怆地闲上了双眼,心里哀痛难当,眼角却没有了泪花,因为这种人间惨事他已经看得太多了。
趁着炮击间歇,一排长要组织人手下去寻找小刚的残骸却被邓建国阻止了,因为在这种摧枯拉朽地炮击下,连一小块布片也不可能找着了,小刚的遗骸已经化成了灰烬随风而逝了。邓建国只是深感恻隐和怆痛,这娃子只有十五岁,生命还在嫩芽状态就被战火焚烧掉了,不知道他父母能不能受到烈士家属的待遇。
炮击持续了差不多两个半小时,直到清晨七点半才彻底偃旗息鼓,老山地区总算恢复了风平浪静。
炮袭过后,邓建国估摸着敌军步兵就要展开凌厉攻势了,他丝毫不敢松懈,当即命令一排和二排进入工事和掩体,作好准备,等待着与敌军步兵硬碰硬的正面交锋。
硝烟随着山风到处飘散,很快就和晨雾搅混在一起,视界里一片白茫茫,雾蒙蒙,邓建国穷尽目力他无法看清楚五十米以外地东西,能见度差得要命。
弟兄们拧开手榴弹盖子,拉开枪栓送弹上膛,明晃晃的刺刀在晨光下寒气森森。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可就是迟迟不见敌人步兵有所动静。
半个小时一晃而过,雾幕渐渐消散开来,阵地前方除了刚才炮击留下的累累弹坑和暴露在外的土壤外,什么都没有。邓建国不敢掉以轻心,严令大家又高度戒备了一刻钟,还是连个鬼影都没出现过。敌军光打雷不下雨搞得弟兄们满头雾水,邓建国心里也是疑云密布,暗想:敌人刚才对我军阵地实施如此大规模炮击究竟有何意图?难道是在进行火力侦察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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