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兰湘慢慢过来扶住他,上下打量他,看着看着,红了眼眶:“怎么弄的这样?可是辛苦了……是为寻我吗?”
岑兰湘还是年轻的模样,并不沧桑,他笑一笑,想摸摸她的脸,却见自己一手脏污:“不是……我是被骗了才这样的……你还走吗?”
她摇摇头,拉住他的手:“不走了,我想其实没有埋怨任何人……但我,没脸见你们,我只是想,我们,楚姐姐,还有齐表哥,我们都被上一代的仇恨束缚,仇恨,只能带来痛苦和伤害,一切,就在我们这一代结束吧。”
“那些事,我都没告诉你,当初……我爹做了很多错事,齐表哥的爹娘——你的嫡亲姑母和姑父,都是他害死的,因为这件事,原本楚姐姐该是你表嫂的,却不得已入了宫,又被我娘针对……她利用了我,可那也许就叫因果。”
“所以,我们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不认识也好。”
徐鹤飞点点头:“也好……我们的孩子,在表哥那,他那样好……”
他笑着回握住她的手:“可惜我现在老了……也丑了。”
“哪有……你和以前一样啊。”
“是吗?你不嫌弃就好——我们走吧。”
“嗯!”
他闭上眼,随那个追寻了十余年的身影而去。
楚云笺和秦慕宵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才终于站起身。
他们这些药人血液都含有剧毒,所幸季云生慎之又慎,叫官兵尽量不要挪动他们,也不要触碰。
这些尸首,不准仵作验尸,也为防止有漏网之鱼故技重施,防止药人之事重演,便以熊熊烈火,将过往的仇恨焚烧殆尽。
岑兰湘那一把火烧了岑锦的许多心血,也让自己尸骨无存,虽然说是合葬,也不过是将他的骨灰和岑兰湘的衣冠合葬于此。
连回归故里也难。
连山寨那边回信也快,徐叔言辞上是理解,可是那信纸分明伴着点点泪痕。
往事已矣,可那些岁月其实繁花一树,凋零散尽,真真切切地繁华过,又零落了。
要如何去回应这封信,或许不必回应。
仇恨席卷之下,蔓延的伤害十余年不绝。
楚云笺久久不语,立在他们坟前,栽下一棵柏树。
若真有来世,愿我们远离纷争仇恨,和在通平的时候一样。
徐州大案告破,岑锦曝尸荒野,他中了剑,沾了毒血,为防接触到伤及无辜,季云生派兵把守,经常有百姓过来祭拜这些死者,顺带泄愤,一场可能的动乱平息。
离开徐州城,她驻足回望。
这实在不是个好地方,死的人太多,痛苦被埋葬,风沙一盖,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笼罩在这里的沉痛,或许需要漫长的岁月来疗伤了。
过往沉寂,听众也消化了一阵子。
秦楚赢将所有的事梳理一遍,抿了抿唇,抬起头,安抚似的笑笑,拉着她的手晃一晃:“没事,娘,这事交给我。”
“嗯?”
“娘心里难过,但是你们那一辈的恩怨已经散了,之后,我们这一代来处理。”
楚云笺笑笑,摸摸他的头:“也罢,等你回去,记得带他去徐州城,云麓庄,他们就葬在那里。”
“好——话说回来,都到这了,不去看看齐叔吗?”
楚云笺的动作一顿,缓缓放下手来。
秦楚赢刚想说什么,领子一紧,整个人被拎起来:“哎呀!爹,你放下我!”
“你个小兔崽子!我是你爹还是姓齐的是你爹,胳膊肘往外拐!”
秦慕宵一捏他的耳朵,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咆哮,把秦楚赢听得笑容越来越大。
“爹,可不能善妒啊……”
“胡扯!”
“别闹了,”看着他们,楚云笺又开怀起来,“我不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