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什么特别的场景,普普通通的噩梦,无非就是被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追赶,他一直跑一直跑,脚下浮空,夜路总也没有尽头。
但他的触觉告诉他,有人碰了碰他的手指,很有礼貌,点到即止。
没来由的,他心口一阵绞痛。
那只手很快便抽走了,他似乎听到护士严厉的训诫,随后是关门声。
病房门外,成熟挺拔的男性,一身叫人望而生畏的黑色制服。
他看着不苟言笑,动作却是不自知的反差感。
男人双手背后,为自己方才没忍住偷偷触碰了病人而抱歉,莫名像个犯了错的幼儿园小朋友,杵在原地听护士的责备。
小护士从没见过这么认真接受批评的家属,英俊的男人低垂着睫毛,神情端正认真。
她「警告」了这位警官几句后,自己耳朵有些发热,忙摆手驱赶他,并警告他明天不可以这样了!
闫肃望了一眼病房的门窗,转身离去。
闫肃刚走就换了一波人来,过年期间曹知知和谢天家里事情太多,并不能久留,探视了一会儿先告辞了。
留下谢忱一个人,坐在杨今予病床前一言不发。
半晌,他对着不知道能不能听见的杨今予,纳闷道:“我他妈真是不能理解。”
“至于吗,写不出来就再等两年,着什么急。大不了我来写,乐队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谢忱说完,又无奈至极的泄了口气:“算了,都怪我让你回来!怪我,蒲城这破地方你一回来就不对劲。快醒吧,醒了我管你叫哥都行可以吧?咱们立马回香港,一秒都不在这留了。”
他现在是又想抽杨今予一个大脑瓜子,又不敢想杨今予这回的犯傻,是一时冲动,还是。。真的累了。。
这次跟以往在香港发现的那几次,都不一样。
以前他很清楚杨今予只是想让自己感受到「刺激」,而这次,好像就是奔着死去的。
真的仅仅是因为写歌吗?
会不会还因为,这是蒲城,让人没办法忘记难过的地方。
一年365天没一天是能清闲的,年节最是事故多发的时间段,紧急出警接连不断,后半夜闫肃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家,外套上全是风尘仆仆的味道。
他换了鞋后直奔书房。
在书柜的角落,那里尘封着一个好几年没打开过的纸箱。
纸箱还贴着易碎品封条,这是几年前贴上去的了,那时候烟袋桥刚拆,他携带着这些不属于他的东西,搬到了这个新家。
拆迁按户口本上的人头分房,闫家真正意义上就只算两个人,父亲以他已经长大成年为由,让他自己独自出来住了。另一间房也在本区,就是位置偏了点,父亲带小刀搬了过去。
但其实这间房还很新,并没有太多居住痕迹,大学的时候住校,毕业进警队后,更多夜晚都是在队内宿舍度过的。
轻易没有闲时间回来,他也不想闲。
今夜闫肃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很想回来,像是体内有根绳子牵引着,让他回来翻出尘封的箱子。
没什么意义,但。。又好像开始有了意义。
刺啦一声,隔着六年时光,他揭开了易碎封条,过期油墨的味道争先恐后爬上指尖。
书房内昏黄的光束打在木色的纸箱上,竟然有种异常的圣洁感。
光束里男人指间轻拿轻放,将每一件小玩意都摆放到书桌上,用棉巾擦拭了一个遍。
擦完立体的物件,还剩些许废旧的考卷、课本、歌词纸,他重新按照内容罗列一番,指腹轻轻摩挲过青稚的笔锋。
传话本——这个词汇现在听来太过于久远了。
时代发展迅速,现在那些十几岁的学生,都更习惯上网课,光明正大用手机开小差,课堂上不会再有这种笨拙的东西出现。
闫肃随便翻开哪一页,脑海中几乎还能描绘出当时班里的事件与场景。
上面有曹知知与杨今予因为起乐队名而斗嘴,有小天向杨今予汇报自己的练曲进度,有陈兴问杨今予借东西,有李飞问杨今予他写的诗能不能当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