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辈子是普度众生的圣人吧
下午的艳阳出奇灿烂,教学楼横排的格子窗都被拉上了蓝色遮光帘,但光源还是能从粗粝的纱线里破出一道光口,打在靠窗同学的眼睛里,一个个全成了眯眯眼。
瓜瓢的办公室门槛都被各班过去慰问的老师们踏破了,但他等的「恶劣学生」家长始终没有出现。
当然,如果这俩人能有家长的话。
闫肃回班后,忙翻出高二手册一目十行,才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不知是出于爱屋及乌的私心,还是出于人性化分析,他也生出了一点自己的想法:学校这样做,不太公平。
闫肃恍然想起一段言论,是很久很久以前,出自被他评价为「极端」的杨今予之口。
那时候他们还不太熟,杨今予贪嘴几块糖糕进了医院,并仗病口出狂言——
-“大班长,往后在学校里能井水不犯河水吗。”
-“人跟人都是不一样的,学校拿那套老旧教条来规范所有人,驯出一窝毛色相同的狗,你觉得合适吗?”
-“碍着谁梦想了?”
-“碍着谁学习了?”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杨今予的?
他说,校规校纪的设立,初衷是为了保障学习环境。在学校,你可以讨厌学习,但你不能妨碍其他同学拥有良好学习环境的权利,不是所有同学都没有梦想的。
但现在看来,可能真是他那时太以己度人了。。
也不是所有同学的梦想,都是要靠「死读书」来实现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学校设立的校规,是要建立在扼杀一部分同学的天性上,来强制「驯化」出「毛色相同」的升学率。
杨今予当时话糙理不糙,一语成箴。
此时班里也有准备几个艺考的美术生在窃窃私语,闫肃按了按眉心,把谢天叫了过来。
“你怎么看,新校规。”闫肃问。
谢天将手指关节按得咔吧响:“我有点后悔没及时冲出给我哥他们喊加油,虽然本来我妈也不让我参加艺考。”
闫肃的新同桌钢炮儿也闷闷不乐发言:“真的,我觉得学校过分了,我还想用体育课继续练拳,高考加点分儿呢。”
“但是这样确实能快速提高学习状态啊,我预感照这么学,到期末至少能提高50分。”钢炮儿后面的男生说。
闫肃一阵头疼。
在他们这个年纪,学校的通知下来,就像是下了道圣旨,大部分人都敢怒不敢言,认为这就是规定。
起初也会有人抗旨,背后议论纷纷,久而久之还是习惯性从众了。
像杨今予和谢忱这种公然闹到「圣上」面前,还把人给揍了的,校史上也没出现过几例。
冲动行为不可取,但也不知道是戳到了青春少年们哪个兴奋点,此时小道消息就跟无孔不入的风似的,全年级都已经传开了——文科班出了俩带头起义的「英雄」。
9月1日,这本来是莘莘学子们学海生涯中普通且有秩序的一天,恐怕连当事人都不知道,他们成了丢进荒草地里的一颗火苗,小小的秋风一刮,竟然愈演愈烈!
到晚自习的时候,年级里已经形成了三方阵营,所有人都陷入了关于「该不该」的辩题里,争论得你死我活。
要竞赛的学霸们觉得新规定挺好的,能逼着自己往死里学,有压迫才有动力。
普通高考的同学站中立,觉得无非就是课余时间少了点,并不是不能适应,没必要把事闹大。
而平时互看不怎么爽的艺术生体育生们这次一边倒,实现了空前大团结!
直到晚自习放学,战况也没分出你死我活,事了拂衣去的两位当事人,正一脑门官司的坐在天台边缘处——他们刚接受完「爱」的教育。
一口一口的浓烟遮盖住了两人的脸,四条腿并排垂下去,稍有不慎很可能双双坠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