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今予随着闫肃仰望的目光,好像感应到他在想什么。
“很多人没日没夜累到猝死,也只够买上面一个卫生间,图什么呢。”杨今予的声音从闫肃身后传来,黑夜中幽幽如鬼魅。
是啊,图什么。
站在这样冰冷的高楼下,显得人类太渺小了,但总有人类接踵而至的往上爬。
他们还太小,给不出成年人世界里的答案。
临近单元门楼道,杨今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总在楼下捡纸箱子的老太太。
老太太身上披着睡衣,手里提着一个皮包,是在等人的模样。
看见有人来,老太太口齿不清喊道:“志强,是志强不是?”
杨今予走近了,老太太佝偻着腰抬头,看清了来人,颤颤巍巍道:“不是志强啊。”
老太太半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眼前人是谁:“哦,是你啊,你从外地回来了?你爸这两天住院你知不知道?”
“。。知道。”杨今予低了低头。
“哎!知道就行,你爸有福,你回来了他准就好了!”老太太说着,又问:“你见着志强没?他打电话让送钱,说待会过来取,我在这都等了半小时了,也没见着人呐——哎你看那边那个,老婆子看不清,是不是志强?”
老太太口中的名字,杨今予统共也没见过几次,不太记得模样了。但当远处两个高大人影来势汹汹晃过来的时候,杨今予还是一眼分辨出,都不是她儿子。
她儿子细狗一样,没这么壮。
初秋的天儿,来人还穿着紧身背心,四条花臂袒露在夜色里,被幽暗的路灯衬得狰狞可怖。
打眼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社会人。
那两个人径直朝他们走近,闫肃警惕起来,下意识向前,将杨今予和老太太都挡在了身后。
“老太太出门还带保镖呢?”为首的壮汉轻笑一声,也不多废话,伸手道:“劳驾,给我吧。”
老太太神色一凛,紧紧抱住皮包:“你谁啊?”
壮汉啧一声,不太耐烦地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点开免提。
电话里不多时传出惨兮兮的哭腔:“妈,你把钱给他就行!”
老太太狐疑地瞅了两眼,冲着电话问:“是志强不?”
“啊啊——”电话那头一声吃痛怪叫,“是我是我,你快把钱给他,快给他!”
“那。。你啥时候回家啊强子,你在哪呢啊!”
“你给他我就回去了,快点!呜呜——”壮汉按了挂断,声音戛然而止。
大概是个怎么回事,杨今予听明白了。
壮汉上手抢过老太太手上的皮包,吹了口唾沫星子在手上,点了点里面的零碎钱。
“奶奶的,就够个利息。”
壮汉扭头,虎目圆瞪:“这个月算结了,下个月早点拿,痛痛快快的,你儿子也少受罪。得咧,走了。”
老太太吓得一哆嗦,险些没站稳。
俩个花臂壮汉转身走了,留下佝偻老太婆眼巴巴远望,形容枯槁。
缺牙的嘴里念叨着什么:“都三点了,三点了还不回来。”
此情此景,任谁看了都有些泛酸。
杨今予轻轻扯闫肃胳膊,眼神示意快走吧。
闫肃一步三回头的被拉进楼道,他脸上写着不忍,“不扶奶奶进去吗?”
杨今予摇摇头:“你没听见吗,他儿子挨打呢,她怎么可能放心上去睡觉,肯定要站那等人回来。”
进了电梯,杨今予低头看着鞋尖,冷不丁道:“北京,跟你想的不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