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烧开了,他走过去跟杨今予一起撕调料包。
闫肃把一次性叉子掰开放置在旁边,看着杨今予「打鼓的手」跟红油包作斗争,缓缓道:“江家枪有一千年的历史了,传到我这儿是第十三代。”
“那你就是第十三代少掌门?”杨今予饶有兴致问。
闫肃看着他,叹了口气:“。。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
免得下一秒杨今予再猜什么青龙帮,闫肃立即讲道:“不是武侠电视剧里说的什么帮什么派,古代是有,现在已经没有这种称呼了。”
“不对吧?现在不还是有什么全真清?真?教、少林寺吗。”杨今予一边提出质疑,一边去提烧水壶。
“我来。”闫肃眼疾手快抢过水壶,稳稳接进了手里。
闫肃:“全真少林那些都是名门大派,千年来香火不断的。还有。。清真是伊?斯?兰?宗教,不是门派。”
“哦,那你们是传说中的邪··教?”杨今予挥开沸水浇出来地水雾,问了句闫肃接不上来的话。
闫肃噎了一会儿,得亏是好脾气。
“枪术在整个传统武术体系里本身就算小众,古时候大多都是兵家行军作战才练的。枪法又分很多家,比较出名的有马家枪、沙家竿子、杨家枪等等,江家枪。。传到现在,已经是无人问津了。”
说到这,闫肃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杨今予给泡面遮上盖子,叉子扎破纸盖。
“大概,要断在我这代了吧。”闫肃垂着眼皮说。
杨今予听出他语气里的情绪起伏,于是还算有点良心,尝试鼓励了一句:“不一定,再冷门的东西也总有人愿意学,双簧管在乐团里算是大冷门,但每年还是会有报这个专业的。”
“嗯。”
也不知道闫肃有没有被安慰到,反正点了点头。
“那你说说为什么是江家枪而不是闫家枪吧?”杨今予感兴趣问。
闫肃从他手里拿过盛满开水的泡面桶,端着移步到客厅,稳稳放在了茶几上。
杨今予和他面对面坐下,等着听故事。
闫肃说:“这就是一段侠义佳话了,放现在人的价值观里,可能不太好理解。”
杨今予:“那我试着理解理解。”
于是闫肃整理了一下思绪,倚在沙发靠背上,眼神有些放空。
这段故事,闫家的门徒从小就会听长辈讲述,口口相传了许多代,每个小孩儿都背地滚瓜烂熟。
闫肃缓缓道:“江家枪原本是一位江姓将军家传的独家技法,传内不传外,曾经在江湖中的地位盛极一时。有一年瘟疫,闫家祖师爷随难民流亡,恰好堵在了江小将军护送进贡的路上。那些难民已经饿疯了,冒死抢粮,场面一度混乱。
年轻的将军不想对百姓兵戎相见,但又无法失职。进退两难之际,闫家祖上做了个出头鸟,站出来号召难民,一番激昂陈词硬是化干戈为玉帛。
但也没让难民们空手而归,而是扇动他们投入修渠劳作,又斗胆向将军请示,与那位将军合谋演了出戏,逼得当地官员不得不向上面请旨派发救济粮。”
说到这,闫肃微微一笑:“说来惭愧,闫家再后来的子孙,都没遗传祖师爷的好口才。”
杨今予听得有趣,停了几秒才接话:“是,到大班长这儿连曹知知都辩驳不过了。”
闫肃嗔了杨今予一眼。
杨今予连忙揭盖吃面,说:“你继续。”
闫肃取下泡面盒上的叉子,边吃边说:“后来将军便让祖师爷跟在身边做事了,从不嫌弃祖师爷出身,情同手足。祖师爷根骨奇佳,十分爱枪,那位将军惜才,顶着大不孝的罪名私下里偷偷授予枪术,被老将军得知后气得险些军杖打死。祖师爷心里记下了这份知遇恩情,怕小将军难做,便怎么也不肯再往下学了,此事就搁浅了几年。”
闫肃顿了顿:“再后来。。战事四起,江家腹背受敌,小将军穷途末路之际决定和祖师爷带一支赴死队伍绕敌后方殊死一搏,此去有去无还,喝完壮行酒便上路了。祖师爷偏被摆了一道,第二天醒来发现还身在帐中,江家枪谱就压在枕下,和一封遗书。嘱托祖师爷替江家找到流落在外的小儿子,将枪谱传下去,若是找不到,便罢了,就自己留着玩。至此,江家军满门忠烈,无人生还,祖师爷算是偷了一命。”
杨今予在短短的三言两语里,听完了一些人的一生,感觉像是小孩儿看了本惊心动魄的故事书。
他噤声问:“那。。后来找到了吗?”
“找了十年,找到了。”闫肃说,“江家的小儿子早年流落在外,为人豁达,沾染了一身侠义之风,他见到祖师爷后,便一改江家传内不传外的祖训,没收枪谱,拂衣去了。”
“祖师爷便发誓,要广收门徒,替将军把江家枪传扬下去,以报此生赠艺之情。”闫肃神情庄重,句句掷地有声。
杨今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