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远这边厢暂且按下不表,却说孙绍祖一径到得黑油大门前,紧忙翻身下马,打发了随行小厮与门子答对。
门子余六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说了半晌,待得了二两银子方才眉开眼笑。
开口让孙绍祖稍待,这才打发人往内中通禀。
过得半晌,那人回来与余六耳语几句,余六略略讶然,这才下来与孙绍祖道:“这位孙指挥,今儿个却是不凑巧了,东府珍大爷方才请了我家老爷过府议事……这个,要不孙指挥改日再来?”
孙绍祖脸上笑容不变,道:“好说,那我明日再来。”
孙绍祖回身就走,小厮牵了马匹随行其后,待走出宁荣街,那孙绍祖便骂道:“老匹夫欺人太甚,这是贪了我那五千两银子不打算还了!”
小厮哭丧着脸儿道:“大爷,要不咱们还是回老家吧。”
“回个屁!”
孙绍祖回头瞧了黑油大门一眼,冷笑道:“当额是好欺负的?姓贾的最好脸面,额回头儿给他好好儿宣扬宣扬,看那老匹夫如何自处!”
说罢翻身上马,气咻咻打马而去。
目视其骑马远去,余六这才与小厮回话儿,小厮又往内通禀。
过得半晌,才有婆子过了三层仪门,与跨院里的贾赦回了信儿。
“知道了。”
贾赦蹙眉不耐烦的打发了婆子,便有秋桐只着一身小衣起身为其揉捏,道:“老爷……那姓孙的三天两头来寻,总这般躲着也不是个事儿。”
“你知道什么?”
贾赦冷眼乜斜了秋桐一眼,哪里还有方才的缱绻缠磨?他这会子兴致大坏,干脆披了衣裳往外就走。
须臾转出跨院,于院儿中略略踌躇,这才挪步进了正房。
正房里,四哥儿已然能走了,邢夫人正拿着拨浪鼓逗弄着。
眼见大老爷贾赦入内,邢夫人顿时面上笑容一僵,随即又舒缓道:“老爷瞧瞧,四哥儿眼看着就能跑能跳了。
这来日啊,说不得便是个皮猴子。”
贾赦瞥见四哥儿,面上眉头略略舒缓,咳嗽一声儿道:“且让奶嬷嬷去带,我寻你有话要说。”
邢夫人心下不喜,却只得依言让嬷嬷将四哥儿带了下去,待内中只余二人,贾赦方才靠坐椅上,蹙眉长叹一声儿,道:“那孙绍祖方才又来了。”
邢夫人应了一声儿,说道:“老爷不是才得了四千两?不若先给那姓孙的两千两,免得他见天叨扰,实在惹人厌烦。”
贾赦冷哼道:“你说的轻巧,给了他两千两,我自个儿喝西北风去?”
邢夫人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又道:“要不……还是寻王爷说道说道,好歹给他弄个闲职?”
“要是那么容易,老夫早就去寻王爷了。”
贾赦愁闷道:“自打去岁铁网山一事,圣人便愈发疑心我等勋贵人家。
如今五军部有名无实,一应调遣俱都得听兵部的。
先前还能走一走赵侍郎的门路,如今赵侍郎革职查办,便是云贵的游击将军,没个七八千银子也下不来。”
邢夫人干脆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是没法子了。
老爷不若寻老太太说道说道?”
贾赦顿时一撇嘴,道:“老太太如今还能做得了主?”
亏空了三万两银子,如今荣国府全靠王夫人支应,贾赦脸皮再厚也不敢再去寻贾母。
眼见贾赦看向自个儿,邢夫人心下一惊,赶忙道:“老爷知道的,我才几个月例银子,便是远哥儿孝顺,那百草堂每月也不过送来百多两银子。
这上上下下人吃马嚼的,我如今还不大够用呢。”
贾赦道:“你是没有,可远哥儿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