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远暗忖,也唯有妙玉这等自诩不食人间烟火的,甫一离了贾家才会如此凄凉吧?
啧,却不知那贼人是不是王夫人的手尾。
陈斯远越琢磨越心痒,心下生怕被旁人摘了桃子,便拿定心思,明儿个便打发护院看顾着。
邢岫烟见其神色恍惚,只当其厌嫌了妙玉,便道:“只这一回,往后她来寻我,我也没了法子,更不会拖累你……”
陈斯远紧忙回过神来,扯了邢岫烟的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表姐又不好抛头露面,往后这等事儿只管推在我身上就是了。”
邢岫烟心下略略古怪,盯着陈斯远道:“你……莫不是又生出旁的心思了?”
陈斯远一怔,赶忙辩解道:“我?表姐还不知,我素来不待见那人。
若不是表姐拦着,我都想好生落了她的脸面来给表姐出气了。”
邢岫烟顿时掩口而笑:“我与她……说不清,你甭管就是了。”
陈斯远笑着应下,心下暗自舒了口气,暗道还好遮掩了过去。
却不知邢岫烟冰雪聪明,已隐隐猜到了几分。
只是她又不是正室,又哪里会拦着这等事儿?再说她于妙玉危难之际帮衬了其几回,早已全了早年教导之情,往后如何再不好多管。
邢岫烟坐了半晌方才告辞而去,陈斯远送过邢岫烟,心下生怕那妙玉被人摘了桃子,当下到得前头寻了小厮庆愈好一番吩咐。
庆愈为陈斯远心腹,哪里不知陈斯远这是犯了‘寡人之疾’?面上唯唯应下,心下自是腹诽不已。
这自家大爷什么都好,就是见了嫽俏姑娘便忍不住要招惹。
当下紧忙去了一趟陈家新宅,寻了两个护院仔细交代了一番。
这二人本是尤三姐重金聘请,陈斯远不过是颇有才名的举人,也是赶巧上回才挨了一袖箭,再如何京师也是首善之地,晴天白日的哪里有那么多凶徒?
因是这二人闲散了好些时日,生怕过几个月便被解聘,正愁不知如何一展身手呢。
他们心下尚且不知陈斯远目的,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却说陈斯远一路回转清堂茅舍,心下思量着下晌时往梅翰林家中走一趟,总要听听那父子二人如何说。
正待寻几篇拿不准的文章请教一番,谁知这会子便有人来了。
“大爷,琴姑娘来了!”
琴姑娘?薛宝琴?陈斯远纳罕不已,紧忙打书房出来迎人。
到得门前,便见薛宝琴领了个小丫鬟笑吟吟行来。
小姑娘一袭水红花卉纹样缎面对襟褙子,内衬象牙白立领中衣,下着象牙白长裙。
头簪金钗,鬓贴粉白宫花,一双水杏眼顾盼生姿,率真明朗之余,又有一股子书卷气,瞧着竟不比宝姐姐、林妹妹稍逊颜色。
陈斯远略略恍惚间,那薛宝琴已然到得近前,敛衽一福,轻开檀口唤道:“远大哥。”
陈斯远拱手还礼,笑着道:“琴妹妹。”
宝琴起身笑着道:“这两日时常听闻远大哥人品才俊都是一等一的,可惜上回起社只略略说了几句话儿。”
说话间从丫鬟小螺手里接过锦盒奉上,道:“早前便要拜会的,奈何箱笼直到今儿个方才拾掇出来。
也不知远大哥喜欢什么,我便选了一盒子湖笔。”
陈斯远赶忙往里头让,道:“琴妹妹快请。
论年岁我为长,合该我给琴妹妹接风才对,不想此番竟愧受了。”
宝琴立时候笑道:“远大哥这般说就太过客套了。”
二人分宾主落座,五儿立时奉上香茗来。
略略说过江南风物,沿途情形,宝琴忽而欲言又止起来。
陈斯远观量神色,说道:“琴妹妹好似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