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张脸,已经肿得和猪头一般,连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勉强能够睁开。
见杜十七进来,那两条细缝般的眼睛里边,投射出烈烈寒光来,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杜十七马上确定这个人就是沈七城,如假包换。
家翁
苦瓜,又名赖葡萄,颜色青绿,上边不满赘疣状凸起。
仔细盯着沈七城那张脸,杜十七觉得这才是对苦瓜脸最生动形象的诠释,他的脸,不但青中带绿,而且布满了红肿的包块。
不知道这个喜欢招蜂引蝶的公子哥儿,在哪里捅了马蜂窝,被蛰成如此之惨,简直要让杜十七笑破肚皮。
当着昌安侯沈思,杜十七知道装腔作势很有必要,她对北魏的社会风貌并不了解,可是在封建社会里,贤良淑德、贞静娴雅的女德标准总不会错。
一忍再忍之后,杜十七还是哈哈大笑起来。
沈七城的眼中都要冒出火来,杜十七视而不见,笑的时候,双手不由自主地叉着腰,昌安侯沈思淡淡地道:“杜姑娘觉得很好笑吗?”
杜十七乐不可支地摇头:“不好笑,不好笑,怎么会好笑呢,只是很可乐而已,哈哈,我觉得可乐很好,可乐很好。”
沈思看了她一眼:“杜姑娘对小针不满意吗?”
真是老狐狸,难道沈思看见在外边等候的小针?
杜十七的眼神飘忽起来,她思索问题的时候,看上去有点儿贼兮兮地,虽然换了一副千娇百媚的好皮囊,眼神还是属于杜十七的眼神。
一看杜十七闭口不谈了,沈思微微一笑:“如果杜姑娘觉得可乐挺好,就让可乐去服侍你吧。”
一言既出,立时郁闷。
杜十七心里暗道,原来可乐是一个人,这个沈家也太鬼马滑稽,小厮儿就叫苇哥儿,丫鬟就叫可乐,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叫做七喜、雪碧的人。
沈思眉头微皱:“不然让可乐过去,小针也留下,多一个人服侍总会周到,免得委屈了杜姑娘。”
杜十七终于强自忍住笑:“老侯爷,不知道您家这个可乐是非常的还是可口的?”
尽管杜十七一再无礼冒犯,沈思也并不生气,叫来管家,让他去把可乐带过来,然后冲着杜十七微微一笑:“杜姑娘是哪里人?祖籍何处,父母安在?”
毫无新意的盘查户口,不过是做你们沈家的小老婆,就跟唐僧似地喋喋不休,要是三媒六证地做你们家的大老婆,还不得把人家祖宗八代都刨出来审核?
在心里嘀咕了几句,杜十七情不自禁地翻了下白眼儿,寻思着该怎样回答才能滴水不漏,含糊其辞,让沈思抓不住能揭穿她老底的把柄。
跪在旁边的沈七城忽然道:“她是个可怜人,因为逃荒来到都城,可是路上遇到强盗洗劫,被打晕在路旁,故而有些事情不太记得,连家乡父母都暂时想不起来了。”
因为脸上肿胀得太厉害,沈七城说话的时候,嘴角都在一抽一抽地,给人嘴歪眼斜的感觉,吐字也是含糊不清,勉强能听出个大概意思来。
杜十七看着他嘴角抽动,也跟着抽搐起来,但是沈七城竟然为她遮掩,让杜十七颇为意外。
沈思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你现在的话倒是很多,方才怎么一句都没有?要是也能侃侃而谈,你娘也不会把一篓野蜂都扣在你头上。你还是省省气力,想想待会儿怎么回答你娘的盘问吧。”
哈哈哈。
原来这满脸的包真是蜂子蛰的,还是被他娘用篓子扣到头上,杜十七实在想象不出来,沈七城的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实在彪悍得让她五体投地。沈七城当时的狼狈状比之挨板子,一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笑到一半儿的时候,杜十七感觉自己太不厚道,沈七城在帮着自己掩饰,就算懒得投桃报李,也不该幸灾乐祸,显得她太没有义气。
沈七城根本不看杜十七:“多谢父亲大人提醒,杜氏会代我拜候母亲大人。”
我?
杜十七吓了一跳,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
沈七城冷笑了一声:“解铃还许系铃人,你有胆子说自己无辜被辱,没胆子去见婆母大人?”
这话当着沈思说出来,未免轻佻,可是沈思的表情却相当奇怪,不以为忤,反而有些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娘的气儿还没有消,你要带她去拜会你娘?”
能想出用野蜂蛰得儿子满头包的老娘,不见也罢,天知道那个老妖婆会想出什么歹毒法子来折磨媳妇,杜十七这次抢过话头,忙不迭地道:“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