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保啊秦太保,都死到临头了。你犹在和老夫做口舌之争,何必呢?”刘守有笑嘻嘻的退到旁边,看见那副秦林自带的柏木棺材,又吩咐身边张昭庞清等几个心腹:“这口棺材哪里配得上秦太保的身份?你们去买口上好金丝楠木的,待会儿秦太保归西,咱送给他。”
呸,你死了我都不会死!秦林啐了口唾沫。
陆远志、牛大力气愤愤的把刘守有瞪着,却又无可奈何,眼见秦林大事不妙,都在手心攥着一把冷汗。
张鲸则笑眯眯的吩咐张尊尧:“好,既然你来了,就由你带的人行刑,只要是锦衣官校,谁做廷杖无所谓的。”
“遵命!”张尊尧笑得眉飞色舞,走到一名大汉将军跟前,双手向前一摊:“给我。”
那大汉将军看看陈铭豪、张小阳,又看看阴着脸站在旁边的张鲸、刘守有,只听得刘守有冷哼一声,顿时手哆嗦起来,不由自主的把廷杖棍子递给了张尊尧。
刘守有是所有锦衣官校的上司,大汉将军也归他管,所以不敢不从啊!
张尊尧将廷杖拿在手中,满脸冷笑。
这廷杖棍子是由栗木制成,击人的一端削成槌状,且包有铁皮,铁皮上还有倒勾,一棒击下去,行刑人再顺势一扯,尖利的倒勾就会把受刑人身上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来。如果行刑人不手下留情,不用说六十下,就是三十下,受刑人的皮肉连击连抓,就会被撕得一片稀烂。
张尊尧掂量掂量廷杖棍子,像猫戏老鼠似的盯着趴在毡毯上的秦林,冷笑道:“秦太保,下官亲手服侍你,可满意么?”
秦林回过头来笑笑,“张尊尧,在南京我就说你是个蠢货,结果蠢到京师来了,哼哼,你真以为打得了我?”
“死鸭子嘴硬!”张尊尧脸色一寒,不再和秦林废话,举起廷杖就要重重打下去。
瞧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棍子下去,怕不打得秦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且慢!秦林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手中捏着样东西递出去:“蠢货,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拳头还没舒开,却听得远处也有人叫道:“杖下留人!”
秦林定睛看时,原来是郑桢身边极得宠的太监小顺子,他就把眉头皱了皱,重新握紧了拳头——那是李太后赐给的玉佩,准备如果情况有变,就求见太后的。
你可以打我廷杖,可行刑前得让我先见见太后,原本就许我随时慈宁宫面圣的!
李太后虽然失了冯保和张居正两大助力,但她毕竟是万历的亲生母亲,她要硬保秦林,万历还能怎么的?何况还有万历的外公武清伯李伟,舅舅李高,这两位跟着秦林赚钱,赚得连他们自己都很不好意思了。
万历再刚愎自用,再杀伐果断。有种把亲妈、外公和舅舅给一块扔了?
只不过,秦林这个杀手锏,不到最后时刻是不能拿出来的,因为面见李太后,这廷杖就打不成了,骗廷杖花的功夫就成了瞎子点灯——白费蜡。
现在郑桢既然派人来,事情便有变化,且不管是变好还是变坏。秦林都可以再等等看看,那玉佩就暂时不拿出来了。
那小顺子一路气喘吁吁的跑来,陆远志、牛大力就面露喜色,早知道秦长官和郑娘娘有点交情,这一定是来相救的。
刘守有和张鲸却不怎么看,前段时间。郑娘娘和秦林的关系好像冷淡下来,据安插的小耳朵说,郑娘娘提到秦林往往大动肝火,搞不好这小顺子就是她派来,要秦林的命!
“到底是要救我,还是要害我?”秦林干脆翻过身来,躺在了毡毯上头,暗自思忖道:如果她够聪明的话,就应该……
郑桢当然够聪明。否则她怎么能把万历迷得神魂颠倒,专宠六宫粉黛,势压正宫王皇后?
“顺公公,脸色不错啊!”张鲸笑着打招呼,虽是长辈的口气,却没端什么架子。
要知道,他可是司礼监仅次于掌印张宏的秉笔太监,东厂的提督厂公!
刘守有、张尊尧的身段,更是一个比一个放得低。冲着小顺子直笑——郑娘娘在万历面前说句话。比司礼监二张都还有用些,她身边的小顺子也就水涨船高。
郑娘娘专宠六宫。或许外朝文臣还可以冲她甩甩脸子,大不了甩手不干,还挣个士林清誉,可张鲸是内廷太监,刘守有是锦衣武臣,哪敢在郑娘娘跟前拿大?说句不好听的,郑桢就是发狠把张鲸活活打死了,万历也不见得会说她句重话!
顺子也挺知情识趣的,笑着和张鲸、刘守有等人打招呼:“张督公,刘都督,小顺子给您二位请安!”
张鲸越发笃定,压低了声音问道:“顺公公,您到这里来,郑娘娘那边的意思是?”
顺子笑笑,突然提高了声音,尖声尖气的道:“郑娘娘方才说,她家里早年曾蒙秦将军恩惠,这做人不懂得报恩,岂不和禽兽没什么区别?但廷杖是朝廷法度,祖宗旧制,后宫不得干政,陛下既然有旨,娘娘也不能拦着……”
听到这里,张鲸、刘守有面面相觑,两人的心同时往下沉。
张尊尧反应稍微慢一拍,心头也七上八下的,兀自在肚里思忖:郑娘娘的意思,到底是打呢,还是不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