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灼华忽然轻笑出声,“你不用那么紧张,”尾音带着江南小调般的婉转,“你们做的事情我不会捅破,我只想程牧昀安全。”
陈鹤德的后背绷紧如满弓,长衫下的枪套贴着皮肤发烫。
窗棂的影子横在许灼华脸上,将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切割成明暗两半。他数着对方睫毛颤动的频率,判断着这话的真假。
只是他不敢赌,他做事向来稳妥,此刻却在犹豫着想要相信许灼华。
正常来说,换了别人,陈鹤德早就开枪了。
“我跟萧梧新的关系不错,他做的事情就是我想做的,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萧梧新?”陈鹤德抚摸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目光瞬间凝成两束寒芒,瞳孔像黑洞,将周遭一切都吸入眼底。
“许小姐,你每次都能给陈某带来不小的冲击,说实话,如果是个男人,这些话我可能会信,但……”
“但我是个女人,还是个闺阁小姐,但是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许灼华抢过话,继续说道:“你觉得我的行为举止,我的见识都不应该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是吗?”
陈鹤德的手指悬在半空,他垂眸盯着地上蜿蜒的茶渍,喉结轻轻滚动,那抹转瞬即逝的疑惑如寒潭惊起的涟漪,很快被不动声色的面具掩盖。
可眼底暗藏的戒备却并未消散,他在心底反复咀嚼着对方的承诺,揣测着这份妥协背后是否藏着更深的算计。
“确实,我以为我已经很了解你了,但你每次都能我新的冲击,说实话,就算是程少帅,我也是没用多久就看穿了,但是你,我好像一直都看不穿。”
许灼华微微笑了笑,废话,你要是能看穿我,你就是神人了!
“在去新海城之前,我的经历比较丰富罢了,你还是跟相处得少。”
陈鹤德颀长的身形压下一片阴影,他微垂的睫毛投下细密的阴影,带着猎手审视猎物的锐利。
“我真是好奇,”温热的气息扫过她颈间跳动的脉搏,声音裹着陈年烈酒在耳畔流淌,“你在来新海城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记忆里那个瑟缩在程牧昀身后的柔弱身影,与此刻眼底藏着锋芒的女人重叠又分离。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分明对程牧昀一点心思都没有,就像是被他强抢来的小姑娘。”尾音拖得极长,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
许灼华第一次见陈鹤德,就是她来到新海城的第一天晚上,那时候她的确被程牧昀吓得魂都没了。
“我们是娃娃亲,我不跟他,还能跟谁?”
陈鹤德勾起的唇角,看着许灼华的眼神添了的几分意味不明,“但我怎么觉得,许小姐向来是最自由的,只有你选择程牧昀,他才能得到你,如果你不选择,没人能得到你。”
许灼华愣住。
陈鹤德继续说道:“你给我一种感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程牧昀不是你无奈选择,也坚决不是凑活,我说得对吗?”
许灼华的嘴角抽搐,要说谁最了解她,绝对是陈鹤德。
简直就像闺蜜一样。
许灼华的眼睛亮了一下,道:“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的想过,为什么我在尼姑庵里遇见的不是你呢?”
你这么懂我,做的事情还跟我的想法一致,你是个毋庸置疑的好人。
许灼华想过,万一她在尼姑庵醒来时,如果遇见的是陈鹤德而不是程牧昀,自己能不能走上另外的道路?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时光也不能倒流。
陈鹤德有点疑惑,“尼姑庵?”
许灼华摆摆手,“没什么,我随便说说而已。”
忽又想起自己的真正目的来,“对了,你觉得我的想法如何?”
陈鹤德垂下眼睑,指尖在衣服的暗纹上反复揉搓,仿佛要将布料里的经纬都摩挲出记忆的纹路。
他的侧脸浸在深浅不一的阴影里,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无论是为了保护程牧昀,还是为了拎清楚东行南线跟军火的关系,都是不错的想法。”
他忽然抬起头,目光像淬了寒的刀刃般锐利,却又在触及许灼华警惕的神情时化作春水。
“反正你现在也是许家的少东家了,”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也该养一批自己的人。”
声音里带着兄长般的谆谆告诫,“乱世浮沉,多几条臂膀,总好过在风雨里独自飘摇。万一以后要瞒着所有人做点事情,也很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