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小高……”他控制不住地抽泣着,“我实在受不了!我很难受!虽然只是旁观者,但我心里却……有如撕裂般地……难受啊——”
——我总是……只能在旁边看着他们……
——晃司这名字有“掌司日光的人”及“光辉”的含义。“光辉”是“向日葵”的花语,而“向日葵”是泉的生日花。“泉”不断涌出水面,象征永不枯干的大地之母。“拓人”的名字有“开拓前程的人”的含义。晃司一点都不像太阳,但泉和向日葵却非常吻合,像极了金色太阳的花朵。向日葵总是把脸朝向太阳,它向往太阳、憧憬太阳,拼命伸长身体去接近太阳。“希望能摸到太阳”!它染满了阳光。“希望能摸到太阳”!它张开了双臂。但它长得再高,也不可能碰触到太阳。绝望似地垂下沉重的头,和太阳一样的金色之身散落于地,滴答地撒下如泪水一般的种子,将它未实现的梦寄托给大地,就好象一个力竭的人,浑身充满疲累地、沉沉地死去——在大地干枯之前,到太阳气绝为止,向日葵永远不会放弃这个梦想。但只要它的根还附着于大地,这梦想就不可能实现。它是生长于大地的花。
——反复不断地……祈祷的故事……好悲伤!
晃司来到泉的病房,开门进去后反身“咔嚓”锁住了门。
“有声音!”
静静睡着的泉被锁门声惊醒,突然睁开眼睛喃喃地说。
晃司来到床前打开床头灯,看见泉大睁的眼睛流露着恐惧,紧张地盯着天花板。晃司的心倏地提起来。
——这是怎么了?
他赶忙俯身摇着泉,轻声叫着他。
“刚才有声音!”泉像是被梦魇住一样,“好象是什么东西咔嚓断掉的声音……”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大睁着,失去光泽的瞳孔在微微颤抖,呓语般地喃喃念道:“我连想都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不能再踢足球了,如果失去了足球……那我也活不下去。我根本不敢想象那种不能踢足球的日子。”
“泉!”
晃司轻唤着他,将自己的脸对着泉的眼睛,让自己的影子落在泉的瞳孔中,好让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好让泉知道即使没有足球,还有自己在他身边陪伴着他。
“不!我不——!”泉突然颤声嘶吼,“到死的那天为止,我都要踢足球!”
泪水突然溢满了泉的眼眶,迅速乱流下他的眼角。他气息紊乱地抽动着,胸口剧烈起伏,哭声却哽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好好治疗的话,医生说是可以再踢足球的。”晃司慌乱地安慰他,“不要急,慢慢来好吗?”
“我知道……”泉昏乱地点点头,“这种事我也知道。这是很常见的运动伤害,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我也知道不能着急,而且受伤也是自己的责任。没什么好悲观的,只不过是暂时不能踢足球而已,疏于练习的部分,等好了之后再补回来,根本不用担心。……不……不是,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泉!”
晃司叫着他,想把他从那个足球的世界拉回自己身边,但是泉将头转向一边,眼睛依然大睁着一眨不眨地盯向屋里黑暗的角落。
“为什么?我了解没有东西是永远的,为什么我还是觉得足球比较特别?——不对!足球的确比较特别。……不!天啊!”他喉咙干哑地哭喊,“请不要抢走它!拜托!我愿意做任何事!请不要抢走……我的足球!我的生命里……只有……足球!”哭声变成无力的抽泣,“我要是……失去了足球……就……”
掺杂着绝望的哭诉一声声撕扯着晃司的心,他不知道,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泉,但他却知道“放心,治得好的。”这句话既不负责任又不痛不痒。他知道肉体的痛、内心的苦以及所有的悲哀都只有泉本人能了解。
泪水滑下晃司的脸颊,滴在泉的脸上。
“泉,你在看哪里啊?泉……泉……泉……”
晃司流着泪不停地轻唤着泉、吻着泉,不停地吮去泉的泪水,但无论他怎么做,泉的眼睛依然空空地瞪视着莫名的黑暗,泪水依然止不住地流,嘴唇依然冰冷地哆嗦着。晃司好想问,“如果你失去了足球,是不是就能专心爱我一个人?”这个从爱上泉开始就一直存在于心的问题晃司好想问,但他问不出口。这句话就这样艰难地堵在他的胸口,憋得他都快窒息了。
——泉,在你的那个世界里……没有我吗?
泉,一直在哭……
(8)
接下来的日子出奇地平静……
那晚以后,泉再也没有为自己的伤而哭泣,也不会见了晃司的手臂就流泪。他拜托涉谷借来了电视机,在晃司去做检查和复健的时候一个人很有兴致地看完了决赛。那种感觉,就象自己从来不曾踢过足球,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普通球迷。对晃司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平淡得象对待一个只是认识的人。
赛季结束后,职业球队的目光盯上了泉,而媒体的目光盯上了晃司。医院里,不断有职业队的人来探病及挖角。他们劝泉早点和球队签约,在万全的体制下一边复健一边训练,这样会比只在医院接受治疗复元得快,并说在专家的监视之下和没有专家比起来,在精神面上会有很大的差别,希望泉早点住进宿舍,接受职业训练比较好。但泉对他们的回答一律是“请让我考虑一下”,而对媒体的采访要求则一律拒绝。
在媒体的追逼下,晃司的记者会终于要召开了。
晃晃悠悠来到公司会议室,晃司发现以前为他伴奏的乐队成员都已经在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