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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第2页)

近观这保命岗依然层叠着杂树,莲花村几十户人家的房舍就坐落其间。

宏与莲花村的后生们一样,穿开裆裤时就熟稔莲花山的传说:

是年瘟病流行,人畜遭瘟,基督派荷花天使降凡尘,施圣药普度众生。瘟神犯愁,囚荷花天使于莲花山,并命蚂蚱精日夜守山。基督即派绿尾巴红公鸡前来搭救。蚂蚱精单枪匹马斗红公鸡不过,就施妖术呼风唤雨化作满山遍野的蚂蚱,红公鸡敌不过败阵。蚂蚱精贪吃嗜睡,红公鸡早起善歌。基督面授机宜后,红公鸡便破晓时骂阵,蚂蚱精怒起后,红公鸡即遁去,接连数日,蚂蚱精终体力不支。红公鸡披挂上阵,蚂蚱精又施妖术,蚂蚱如黑云压来时,天空传来悠悠笛声。随之,周围村庄的百姓也赶来助阵,锣鼓喧天,齐声呐喊:

红公鸡,绿尾巴,

蹦高蹦低叨蚂蚱……

随着雷鸣般的呐喊声,出现了云团般的绿尾巴红公鸡,它们蹦着跳着,飞快地叨啄蚂蚱。老百姓又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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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红公鸡绿尾巴(2)

叨了飞头叨老扁,

叨完蚂蚱开荷花……

蚂蚱云渐弱、渐退、渐远。

随着老百姓的呐喊声,莲花山重现花红草绿,一派光明。一朵祥云拥着含笑招手的荷花天使,在人们仰视的目光里,徐徐离去。

这会儿,莲花村安详地静卧在枝丫弯曲的杂木林里,卧在水样流动的月影里,卧在有偶尔犬吠的静谧里。

村口两间茅屋柴扉紧掩,宏伸手还未触及僵挺在门搭上的“铁将军”,裤脚已被拽紧了。宏沉沉叹道:“兔娃——”兔娃摇着秃细的尾巴,趔趔趄趄地趴在旁边的土堆上了,绵绵地挣着脖颈向着苍茫的夜空企望。

宏这才望见兔娃瘦成了骷髅,浑身的毛杂乱无光,余剩无几,撅在后边的尾巴成了麻秆棍。

宏的心“忽吞”往下一沉。

兔娃是莲的眼珠子。那年兔娃像一团白毛线揣在莲怀里时,莲还疯疯癫癫地迷上了柳笛儿。莲爱吹柳笛儿爱听柳笛儿里淌出来的音流子,爱随着那音儿哼那软溜溜的柳调儿。莲柔若无骨的小手比柳条还柔,自然掐不动柳笛儿。掐柳笛儿得从柳枝泛青到柳絮满天飞,十几天光景,那时的风还割手样的尖利,村口恩公河里储备了一冬的冰凌开始融化。从日头在莲花山顶露脸到日头落在村西大槐树缝隙里,老河柳下时时有三个小影子在动,那是莲、宏还有后来跟莲成了一家的春宝。

相传,荷花天使在恩公河洗浴后都在老河柳下凉快。荷花天使能歌善笛,袅袅笛音引来了蜂群蝶队、鸟语花香。直到今日,在月白风清的夜晚,仍能听见荷花天使操弄的悠悠笛声。这里也就成了孩子们嬉戏的地场。春宝老是像猴子样的灵巧,攀援到老河柳的顶梢跟吃一粒糖豆样容易,折来那里最柔软的枝,掐出的柳笛可长可短可粗可细,挖笛眼可大可小,非箫似箫。莲看了就喜欢,就抓了春宝冻成胡萝卜的小手捂到嘴上哈热气,之后便爽爽地跟春宝一块过家家,宏在一边看着眼里热热的。春宝的吹功不行,再好的柳笛他愣是吹不出会拐弯的调儿。宏没有爬高上低的能耐,却能把“红公鸡绿尾巴,蹦高蹦低叨蚂蚱”这祖上传承下来的古曲,吹得有板有眼能靠调挂谱。莲总灵魂出窍地盯着宏憋红的脸和笛管里淌出的哈喇子,心里怦怦的……完了,又屁颠屁颠地跟宏过一回家家。春宝看了,两眼也热热的。

悄悄地谁也记不起啥时不过家家了。三个人却成了几何课本上的等腰三角形:莲是顶角,春宝和宏都是底角等腰。再后来,部队在莲花村招兵,说南边又吃紧了,入伍就得上前线。农村小伙热乎参军。参军能参出多多的好处,入党、转干、吃商品粮,还好找老婆成家。可要是真实打实地开赴战场,热衷的就不恁多了。招兵旗在莲花村打几天了,竟没人照头。莲是团支部书记,抓征兵宣传。莲把春宝和宏召到一堆说:“你们俩谁能应征入伍我就跟谁订婚。”

春宝和宏便一起报了名,一起进了体检站,一起顺顺当当地换上了新军装。

那天夜里,春宝和宏开始谈判。因了夜色的遮掩就没了什么趁趁摸摸,别起劲儿来是刀对刀来钉对钉,蝎子对着毒黄蜂。虽说嗓子眼儿累得像着了火,宏仍杵给春宝一支烟,春宝划着火柴捂住忙先给宏点。宏知道春宝是书篓子,肚里存货多,就抢先说:“我不跟你耍嘴,咱斗架定输赢。”说毕,俩人便交了手,直斗到老河柳梢上挑着一弯清冷的月牙儿,银白的光照着宏乌青烂紫的脸和嘴角的血流子。

春宝说:“还咋着你说!”

宏伸胳膊圈了老河柳,脸贴在上面吼道:“莲成你的啦!莲该跟你是一家行了吧!”

第二天宏跟村里的胖妞换了帖子,还说妥一块去城里照合影。春宝送他俩到村口拐回来时,见老河柳下两只公羊在抵架,一只母羊在悠闲安然地啃着草。他和宏遗弃的烟头已被露水浸透。春宝兴致勃勃地看着两只公羊决出了胜负,母羊跟着胜了的公羊到了河堤那边。春宝自然就有了联想,转身见后边站着莲。等腰三角形猛地少了一角,莲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是味儿。莲一脸狐疑地问春宝:“你这般兴致勃勃,为何?”春宝笑而不答。

52.红公鸡绿尾巴(3)

后来的花烛洞房里,莲本本分分地尽了妻子的义务后,春宝才带着舒畅后的满足和疲乏,讲了与宏的那场争斗。莲一愣说:“这是真的?都成人羊了。”

莲的话音未落,一曲柳笛水银一般漫进来,是莲最爱哼的曲子。笛音催眠曲似的唤起了春宝的鼾声,却直直地撼着莲的心,她大睁着眼细细地品着里边的凄楚幽怨:

红蚂蚱,绿蚂蚱,

见了公鸡都趴下……

宏与胖妞是父母指腹为婚的“娃娃媒”。胖妞比宏小半岁,身架骨比宏还莽壮。胖妞能扛两袋麦子绕打麦场转三圈儿不脸红,宏别着劲才转一圈儿就打腚眼儿里憋出了一橛屎。胖妞十五岁就学着给宏做鞋,照规矩仨月一双都做了一板箱了。胖妞常想看看鞋在宏脚上是啥般模样,就截住宏问:“大小如何?胖瘦如何?合不合脚?”宏却心不在焉地说:“大小都中,胖瘦都中,合脚得很呢。”胖妞说:“那是嫌我做得赖?”宏说:“不赖不赖,可真不赖。”胖妞说:“光说不赖,你咋不穿哩?”宏支吾着夺路就走。瞅着宏的慌张劲儿,胖妞掉泪了。按恩公河流域的婚俗习惯,管这种鞋叫“闺女鞋”,穿鞋如占身,好穿不好脱。留后手的小伙儿视这种鞋为铁夹子,想退亲时将鞋原数退还,省得人家舌头打飘儿说:“给人家闺女鞋都穿烂了还能赖婚?不是只好鸟!”

胖妞追宏,宏追莲,三人酷若走马灯里的剪影。宏伤心,胖妞更伤心。胖妞对细腰丰臀的莲又怨又恨又嫉妒:奶奶那帮子,一样喝恩公河的水,吃莲花山产的粮食,照莲花村头顶的日头,她咋就托生得恁俊气恁灵秀,脸皮嫩白得像鸡蛋的二层皮,说话出气都细腻腻的……老天爷咋会恁偏向她哩!

宏与春宝交手失败后没回家,用恩公河水抹拉一下脸,决绝地去敲胖妞的窗棂。胖妞听出是宏的腔,急忙披了衣裳赤巴脚跑去开门。没等宏说话,胖妞就喜成了泪人,当胸推宏一把,声音从没有过的发细发软:“俺当是你不想要俺了哩,俺当是你不想要俺了哩……”

别看胖妞人高马大,做事可不粗针大码线。她想宏这当兵一走就鸟归蓝天,进笼子不容易不能再叫他飞了,得用根长线把他拉住,飞到云彩眼里早晚还得落回来。跟宏从城里照相回来的路上,她就很坚决地把她那一瓢水泼地上了。宏起初还忽忽悠悠。胖妞边解扣边说:“碍啥哩,都当兵打仗去哩还恁胆小。你一走就得三年,没准还钻枪林弹雨哩。搁嘴边的食不敢吃你傻不傻?再说都扯了结婚证了,国法都认我是你宏的人了,你还怵啥怵?”说着说着,便有一堆白光从胖妞的怀里轰然闪出。宏如遇电击,一下子晕眩了。

事后,宏才清楚感情可不是布袋,装满红薯就装不下萝卜了。这玩意儿像馋肉的胃,再饱也不会减了对肉的想望,还会更强烈更旺盛。宏这种感受是在登车离开时有的。莲领着村里有模有样的姑娘为新兵戴花时,宏就瞅见莲眼里湿润润的亮,若两汪幽深的秋潭。

在后来难挨的时光里,宏常常在这秋潭里恍恍惚惚地游。莲写给春宝的信总是装在印有一只蓝海鸥的白信封里。海鸥不仅给春宝带来了柔情蜜意,也回回载着宏翻飞,载着宏腾云驾雾……

宏这只风筝放出去了却没有飞起来,又一头栽回了原地。因为胖妞的肚子太争气,宏才提前半年复员的。宏入伍的第十个月头上,胖妞生下一对女娃。宏第三年回来探亲时,大妮二妮都会抱腿喊爹了。胖妞说:“我得给你养个带雀雀的。”宏说:“拉倒吧,你是想断我的路哩。”再干事时宏就戴避孕套。

谁知宏前脚到部队后脚就收到了家信,说胖妞又有喜了。原来避孕套是胖妞用锥子扎破的。胖妞没料到这一扎会把宏的入党提干扎跑了。宏在部队早就是“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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