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一路抬到乾清宫,何齐纳安坐在喜榻上保持着来时的那个姿势。不能动,不能掀喜帕,不能吃喝,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她简直快要憋死了。
坐啊坐的,她都快睡着了。
就这么不知道坐了多久,仿佛天长地久之后,由远及近的,终于传来脚步声。
天已经黑了么?何齐纳安想。难道自己从一大早一直坐到黑?那么。。。此刻进来的这个人,可是她的夫君?当朝皇帝?
善年一进乾清宫,整个人忽然卸下防备,腰也不笔直了,步子也散了。他揉着额头,狠狠出了口气,这才抬眼打量乾清宫。
乾清宫,历代皇帝的寝殿。
可是,只有善年,他一直没有住过。别人没提过,大臣不关心这个,太后又避讳这个。太后不乐意叫他独立,因着跨进乾清宫这小小的一步,却是他离开太后掌握,独断专政的第一步。
看着这雕梁玉柱,看着自己祖先曾经留下的,或辉煌,或霸气,或奢华,或稳健的气息,善年的情绪一时有些激昂!身板儿又直起一些。
比起善年的心思在别处,何齐纳安整个人紧张得都开始发抖了。喜帕蒙着脸她看不见前方和周遭,只能听,她听着那脚步向自己走来,然后又停住。这一停她想,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观察自己么?还是这大晋的皇帝要冷着自己故意拿个架子?是不喜欢自己么?还是干脆来碰个头又要出门去办理国事?
何齐纳安把能想到的理由都想了一遍,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带着一点怨气和撒娇的好听的声音道:“你看什么看?”她最终猜善年是在看她。
善年被这一声说叫回了魂魄,这才想起今儿是个什么日子。忽然的,他笑了,稳步走过来,坐在何齐纳安身边,他倒真开始看起她来。
晚上的乾清宫红烛摇曳,透过大大的喜帕,善年看着何齐纳安侧脸露出的一小截下巴,细细嫩嫩的皮肤,抿着的双唇,因为用力抿着唇而凹出来的,腮边可爱小酒窝。善年呵呵笑出声来:“你不能是淑妃,这样与夫君讲话,与淑字不符。”何齐纳安刚要反驳,善年又道:“若是摘下帕子,你的眼睛朕看着喜欢,便封你做贵妃,四妃之首,可好?”
“若是不好看呢?”何齐纳安忽然来了斗志。
“若不好看,朕封你做常在。”善年一边逗她一边笑:“可朕对你有信心啊,你自己怎么没有?”
“谁说我没有?”说了半句她忽然想起按照规矩不能说你啊我啊的,又道:“臣妾的眼睛自然好看,只是,臣妾不喜欢贵妃。”
“哦?难不成你要封后?”
何齐纳安呵呵一笑:“臣妾喜欢常在,常在,常常在。臣妾常常陪伴在皇上身侧,这才好呢。”
善年难得听一个女子这样与他说话,忽然小脸通红可是掩不住开心,哈哈笑起来:“谁告诉你常在是这个意思?”
“没有人告诉,臣妾自己想的。难道不是么?”
善年点头,忽然想到对方看不到,出言道:“朕知道你汉话说得好,朕也知道西突厥的大汗,把儿女教得各个通晓大晋文化。你爹的用心!”说出这句,善年脸上的笑已经去了大半。
何齐纳安不说话了,气氛一时有些僵。
黄蕊见善年脸色不太对,领着丫头们进来讨笑着道:“皇上,时辰刚好,该给娘娘挑帕子了。”
丫头端了喜称来,善年伸手捏起,忽的一下挑开喜帕。这动作太过利索和突然,直吓了何齐纳安一哆嗦。
何齐纳安愣了一瞬,她看着眼前坐在自己身边的善年,渐渐不知所措。比起这样尴尬的气氛,她更在意的却不是这一个挑喜帕的动作。她缓缓伸手,捏起落在榻边的喜帕的一角。那一捏,又是珍贵,又是用力。她不敢相信,自己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洞房花烛夜竟是这样开始的?
何齐纳安双眼忽然凝聚了雾气。她站起身向前两步走到善年面前,伸出手,开始解善年的衣襟。
这。。。善年忽然有些傻了,他还没听说过天下间有这么失礼的新娘子,何况今日自己不是听说,而是亲身体会了一遭。情急之下,善年竟出口道:“你想干什么?”
黄蕊站在一旁憋不住笑,默默遣退了宫女,自己也无声退了下去。这下,喜酒也未喝,吉利话也没说。
大伙都道这突厥公主性子生猛,竟然把他们的小皇帝霸王硬上弓了。可其实不是这样,何齐纳安带着气道:“皇上是臣妾的夫君,往后只要臣妾在,饮食起居便不用别个太监宫女伺候。天色不早了,臣妾伺候皇上安寝。”
善年细细看着眼前的何齐纳安的神情,这女子可不是说笑,她帮自己脱着大婚的喜袍,又蹲下去帮自己拽下龙靴。蹲□时,何齐纳安抬头看了善年一眼,这一眼让善年看清了那双含雾的眼睛。那双眼睛对着自己巧笑嫣然,它的主人低低道:“皇上,臣妾愿意做常在,臣妾愿意常常侍奉夫君身边。只皇上要多笑笑才好,我爹爹常常说:我的何齐纳安啊,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姑娘,我的何齐纳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