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完颜尚书有一句话深得我心。”
苏保衡深深的喘了一口气,朗声说道:“天命即是人心。”
“能定天下事者非一人两人,而是天下人。
没有哪一族有天命,而是天下人追随哪一族,哪一族就有天命。”
苏保衡知道自己就算是伤好,也没有几天活头了,所以他所说的无比直白:“天下人中即使汉人最多,国祚却也被夺过数次,其中原因无他,那些所谓的中原天子连汉人的追随都无法获得罢了。”
“陛下,老臣这样的汉人实在太多了,他们说同样的话,有一样的肤色,写一样的文字,读一样的圣贤文章。
哪怕延续数百年的南北分裂也没有让汉人变成不同的族裔,所以归根结底,决定这方土地归属的从来都是汉人的人心。”
苏保衡咳了咳说道。
“妖言惑众!”
完颜阿邻扶刀切齿说道。
“谷神(完颜希尹)造女真大字不过二十载,而始皇帝书同文已经一千八百年,不能比的。”
苏保衡对完颜阿邻挥了挥手,不怎么想搭理这个夯货,并努力使自己显得中气十足。
随后,苏保衡又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完颜亮说道:“陛下,这天下的天命一直在天下人的手中,却没有在宋国手中。
赵构乃是狗一般的东西,想让天下人追随他,简直是做梦。”
“而宋国更是个笑话。
赵宋得国不正,身为顾命,却欺辱孤儿寡母,狐媚以取天下,是为不忠;赵构忍视父母兄弟陷于北方,而不思进取,是为不孝;赵宋横征暴敛,不治吏治,致使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是为不仁;无故杀戮有功将士,弃天下百姓于不顾,是为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国,如何能让天下追随,继业华夏,称中原天子?”
“汉人虽然豪杰辈出,可那赵构连岳鹏举都容不得,怎会用他们?老臣敢用人头保证,此次立有大功之人,哪怕能胜,也必会折辱于奴隶人之手。
长此以往,宋国岂会有天命?”
“而陛下此后需锐意改革,让天下人归心,天命自然会到陛下手中。”
完颜亮没有反驳,眼中却是流露一种悲哀。
他知道苏保衡话中的意思,那就是赵宋偏安,无法维持中原正统,而完颜亮所要做的,自然是将正统从宋人手里抢过来。
届时,心向宋国的汉人豪杰自然会投奔到他的手下。
完颜亮更知道在此时此地苏保衡说这些话这并不是老糊涂了,而是这名老臣在临死前给自己的最后一次劝谏。
场面一时寂静。
“然而这都是后话了,此次南征,东路军算是彻底败了。”
完颜阿邻见完颜亮没有说话,只能硬着头皮将话题转了回去。
这一句丧气话一出口,韩棠当即斜了他一眼。
这几日渡江作战,虽对宋军杀伤极大,第一日架起浮桥之时,李显忠都亲率亲卫拼杀了,可就是差了那么一口气,没有将宋军彻底击溃,一直也没有突破江边的防御阵地。
而之后两天,三个万户轮番上阵,将宋军的阵地啃了个乱七八糟,可扎手点子也不止李显忠,得到虞允文大力支持的时俊率领步卒精锐,一次次的将来犯金军打得徒劳无功。
第一百二十九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到了今日,几乎每个万户都有数百人的伤亡,虽然又从辅兵中补充兵力,不至于减员到缺编的程度,然而战力却也不可避免的下降了。
尤其是完颜阿邻与韩棠两个万户,他们在采石大战前就分别被靖难大军搞没了一个猛安,再算上近几日的伤亡,都能说有些伤筋动骨了。
“怎能说败?此次难道不是大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