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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肉团惊世佛缘初萌(第2页)

他猛地挣脱仆人的手,不顾一切地追逐着那些飞舞的“黑蝶”,小小的身影在庭院中奔跑、跳跃,伸出双手徒劳地想要抓住它们,口中不住地喊着:“等等我!带我走!带我走!”

萧玉堂看着儿子在火光与黑蝶中疯狂追逐的身影,听着他口中那些“经魂”、“妙善公主”的呼喊,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颓然跌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心中一片冰凉。这孩子的心,怕是再也拉不回这滚滚红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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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古岩十三岁。

这年初秋,萧玉堂的母亲,古岩的祖母在湘乡老家病逝。萧玉堂丁忧去职,带着全家扶柩还乡。巨大的灵柩停在湘乡萧氏祖宅的正堂,白幡低垂,香烛缭绕,空气中弥漫着纸钱焚烧的呛人气息和哀戚的哭泣。请来的僧众身着海青袈裟,在灵前做法事超度亡魂。

古岩一身重孝,跪在堂下,小小的身体在宽大的麻衣中显得格外单薄。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与年龄不符的悲怆。他低垂着头,听着那些嗡嗡的诵经声,木鱼单调的敲击,思绪纷乱。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而清越的金属撞击声穿透了沉闷的哀乐,传入他的耳中。叮铃……叮铃……叮……铛……声音悠长、纯净,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能涤荡人心中的尘埃。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法事队伍前方,一位年长的主法和尚手持一柄锡杖,正随着诵经的节奏,庄重而缓慢地移动着脚步。那锡杖通体乌黑,杖首环绕着数道铜环,杖身中部套着几个更大的圆环。和尚每一步落下,锡杖也随之轻点地面,杖首与杖身的铜环相互碰撞,发出那清越悠扬、宛如天籁般的声响——叮铃……叮铛……

那声音是如此独特!它不同于木鱼的沉闷,不同于铙钹的喧哗,它清越、空灵、辽远,仿佛来自云端,又似回荡在幽谷。每一次环佩的轻鸣,都像一记无形的钟槌,敲打在古岩的心弦上,发出深沉的回响。诵经声、哭泣声、焚烧纸钱的毕剥声……周遭的一切嘈杂都在这奇妙的锡杖声中渐渐淡去、消隐。古岩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叮铃铛啷的清脆鸣响,以及那柄在香烟缭绕中闪烁着微光的锡杖。

他怔怔地望着,忘记了哭泣,忘记了悲伤,忘记了身在何处。那锡杖的清音,在他听来,分明是佛陀在尘世行走的跫音,是召唤迷途灵魂的梵呗!一股难以言喻的向往,一种回归家园般的巨大安宁,瞬间充盈了他幼小的心灵。他痴了,醉了,就这么直挺挺地跪着,目光牢牢锁在那柄锡杖上,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灵魂已然随着那清越的环佩之音,飘向了遥远的、未知的净土。

法事何时结束的,人群何时散去的,古岩浑然不觉。直到夜色深沉,祖宅重归寂静,他才被仆人搀扶起来,双腿早已麻木冰冷。然而,那锡杖的清音,却在他心底扎下了根,再也无法抹去。

当夜,萧玉堂在灯下处理丧仪琐事,疲惫不堪。仆役匆匆呈上一纸素笺,说是少爷留下的。萧玉堂展开一看,一行墨迹未干、笔力却透着一股决绝的字迹映入眼帘:

“父兮生我,母兮劬劳。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儿当以肉身为香,叩谢佛前。”

落款:不孝子古岩。

轰隆!萧玉堂只觉得眼前一黑,如遭五雷轰顶!他猛地起身,冲出房门,厉声嘶吼:“人呢?!少爷人呢?!”整个萧宅瞬间被惊动,灯笼火把乱晃。很快,守后门的仆人战战兢兢来报:少爷……少爷趁夜背了个小包袱,从后门跑了!方向……似是南边!

“南边……南岳!”萧玉堂眼前浮现出儿子白日痴望锡杖的模样,瞬间明白了他的去向。又惊又怒又痛,他几乎咬碎钢牙:“追!给我把他追回来!绑也要绑回来!快!”

家丁们举着火把,骑着快马,沿着通往南岳衡山的官道一路狂追。终于在离湘乡几十里外的一处荒僻山道上,追上了徒步跋涉、早已疲惫不堪的古岩。少年衣衫被荆棘划破,脸上沾满尘土,唯有那双眼睛,在火把映照下,亮得惊人,写满了不容动摇的坚定。

“少爷!跟小的们回去吧!老爷快急疯了!”家丁苦苦哀求。

古岩只是摇头,目光越过他们,望向南方那连绵起伏、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脊背般的山峦轮廓,那里是佛门圣地南岳的方向。家丁无奈,只得强行将他捆绑起来,塞进马车。车轮碾过崎岖的山路,将少年第一次决绝的逃离碾得粉碎。车厢内,古岩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但那心底的锡杖清音,却愈发清晰、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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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堂认定,儿子离经叛道的心思,皆因年纪太小,未经人事。唯有让他早早成家,知晓人伦之乐、功名之重,方能收束其心,回归正途。他雷厉风行,不顾古岩的激烈反抗,迅速为他聘下湘乡当地名门田氏、谭氏两位女子为妻,并强令完婚。在萧玉堂看来,两位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足以拴住儿子那颗不安分的心。

道光三十年(1850年)冬月,萧府张灯结彩,鼓乐喧天。大红“囍”字贴满了门窗廊柱,宾客盈门,恭贺知府公子“双喜临门”。新房布置得极尽奢华,红烛高烧,锦被绣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甜香与酒气。两位新嫁娘——田氏与谭氏,顶着沉重的凤冠霞帔,端坐于铺着大红鸳鸯锦的喜床之上,盖头低垂,身姿窈窕,静待着她们共同的夫君。

然而,本该在洞房之中与新人共饮合卺酒的新郎官萧古岩,此刻却独自一人,静立于新房窗外幽深的回廊之下。

窗外,一轮冬月清辉皎洁,寒浸浸地洒落庭院,将雕梁画栋、红绸彩带都镀上了一层冷冽的银边。刺骨的寒风卷着零星的雪粒,从廊下呼啸而过,吹得檐角红灯摇晃,更添几分凄清。窗内透出的暖融光线和隐约笑语,与廊下的孤寂寒冷,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古岩身上还穿着那身象征喜庆吉祥的大红吉服,金线绣成的团花纹样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冷光。他背对着那扇透出温暖与诱惑的窗,对屋内两位等待他的新娘和窗外呼啸的寒风恍若未觉。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卷薄薄的、边缘已有些磨损的旧书册。书页在月光下摊开,纸色泛黄,墨迹却依然清晰如铁划银钩。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在书页上那四个力透纸背、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大字之上:

“应无所住”。

这四个字,出自他怀揣的《金刚经》。清冷的月光如同流动的水银,恰好浸润在这四个字上,让它们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穿透人心的光芒。古岩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应无所住……”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打在他因被迫成婚而充满愤怒、不甘、迷茫的心上。

窗外是红尘的枷锁,是父亲的期望,是世俗伦常的牢笼。窗内是温香软玉,是人间烟火,是父亲为他规划好的、看似锦绣实则桎梏的未来。而手中这卷薄薄的经书,这“应无所住”的四个字,却像一把锋利的钥匙,又像一道劈开混沌的光,为他指向一条截然不同的、通向心灵彻底解脱的道路——那是一条荆棘遍布却无比澄澈的求佛之路。

红烛在暖阁内静静燃烧,偶尔爆出一星烛花。窗纸上映出两位新娘端坐的、有些不安的剪影。寒风卷着雪粒,扑打在古岩的脸上、身上,冰冷刺骨。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更深地低下头,目光更加专注地沉入那四个字之中,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将它们镌刻进自己的灵魂深处。月光在他挺直的脊背上流淌,那身鲜艳刺目的红袍,在清辉的笼罩下,竟透出一种孤绝而悲怆的意味。

这一夜,新房的温暖未能融化他心中的冰雪。那卷《金刚经》和那“应无所住”的月光,却像一颗种子,在他心中扎下了更深的根。少年身披红装,心向菩提,在这洞房花烛的寒夜里,完成了他走向旷野、追寻佛光的第一次无声却无比坚定的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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