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奔到父亲身边,环住父亲的腰,抬了小脸,笑的眉眼都挤到一块,调皮可爱的样子。叶启楠一巴掌盖到女儿身后笑骂:“大夜里的不睡觉,疯疯癫癫,没个规矩!”
搂过女儿在怀里逗闹,眉眼间写尽了宠溺。
“萌儿,你的毛熊在瞿副官那里呢,你乖乖的,一会儿伯伯叫人给你送去。”席先生开口。
女孩儿笑靥飞绽,甜美动听的声音应了一声准备回房,一脚踏出门槛,似乎是余光看到陌生的叶珣,又退了回来。
“你是爹爹说得那个,三哥哥?”女孩来到叶珣眼前。
叶珣愣愣的望向叶启楠,哪里杀出来这么个小东西?
“我叫叶雨萌,我是你的四妹妹。”雨萌跟叶珣解释着,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望向父亲:“爹,我要这漂亮哥哥做哥哥,那个叶琨,谁爱要谁要!”
“什么混账话!叶琨是你叫的?”叶启楠沉下脸来唬她。
“萌儿,听话回房去,小毛熊一会儿送过去。”见情况有些混乱,席先生急忙想打发她出去。
雨萌坏笑道:“不要毛熊了,要哥哥。”
叶启楠拉了雨萌在眼前教训:“熊是你的,哥哥也跑不了。给我回房去,衣冠不整成什么体统!”
“小祖宗!”总算打发走这大小姐,叶启楠笑对叶珣解释:“自小同他二哥不和,这丫头被我宠惯坏了!”
“大帅膝下儿女成群,也不差我这一个。”叶珣躲开叶启楠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酸涩起来,是啊,四妹二哥的,哪有心情去管顾失散在外的他们,没有他们母子,他一样过得很好,不是么。
“这叫什么话!”叶启楠捏紧了他的肩膀:“让你们失散在外十七年,已经是爹的失职,如今回来了,爹爹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夜深人静,各房早已睡下,唯有叶启楠和席先生带了叶珣来到祠堂。
祠堂就似是叶家阴阳交接之所在,越是到了晚上,越是显得阴森。一排排白色蜡烛似灭不灭,跳动的烛光依然不分朝暮忠心陪伴着叶家的列祖列宗与诸位先人。八只雕花木椅分列两旁,供案上香火点心供奉的是祖上留下的玉蟒金鞭和玉宇剑。
角落里杵着一根檀木制的家法决仗,有胳臂一般粗细,让叶珣看的头皮发麻,他甚至在怀疑,进这个家门,是否需要先来二十杀威棒。
“怕的什么?你乖乖听话,怎么也打不到身上去!”叶启楠仿佛能够听到他的心声,若有深意的看他一眼,点上三支香递到他手里。
叶珣食指中指捏住香杆,跪在地上,安置胸前,又举香齐眉,席先生接过三支香插入香炉,叶珣对了排位大礼叩拜。
抬起头,父亲面对列祖列宗道:“叶家,草莽起家,你祖父创下青城基业时立的规矩,规矩不多,三条你记着:第一、民者为天,胆敢欺压百姓、横霸乡里者,非我族类;第二、信义为重,人无信不立,叶家立世,“义”字当先;第三、稳扎稳打,忌浮躁,诸事隐忍为先,厚积而薄发。记下了?”
“记下了!”叶珣说。虽然罗嗦,却也在理,总是先人留下的训示,死者为大,应下便应下。至于这个家,他是无心待下去的,留下来也是权宜之计,谁让他孤军深入,无粮草无救兵呢。
“凡做事,心里有个条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出框,爹疼着你,咱怎么都好说;可要是出了格,家法在头顶上悬着,决不轻饶!”
叶珣险些发出一声嗤笑,瞧他这话说得,脸皮倒是厚的很,真不晓得他还有什么立场和资格来说这些条条框框。
起身后,叶启楠在一旁的太师椅坐了,叶珣有些不情愿,迟疑一下还是跪下去,三个头叩拜父亲。
“孩子,”席先生说:“回家了,好歹叫一声‘爹’。”
叶珣一怔,大抵是没有想到席先生会这么说,面对叶启楠期许的眼神,动动嘴,垂下眼睑,没有言语。
叶启楠有些失望,自嘲地笑笑:“叫不出口不着急,来日方长。”
“席先生,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子,都是在先生门下的,这个,我看也不要例外吧。”叶启楠说。
“三少是块璞玉呀,聪明、机灵,老夫求之不得。老夫的门风严谨,大帅是清楚的。只这三少是大帅失而复得的宝贝,可是舍得扔给席某严管?”
“是璞玉就得雕琢呀,”叶启楠叹道,转向叶珣问:“珣儿,你几岁开蒙,在哪里读的书?”
“四岁开蒙,在沈阳的一家教会学校读书,十二岁那年,母亲过世。沈司令送我去了法国,在那里读的高中,回国以后,进了讲武堂,一年后毕业,做了他的副官。”叶珣将自己的经历简单复述,语气平淡,仿佛一切与他都不相干。
“是了,瀚卿跟我说过,你在讲武堂成绩是非常优异的。你母亲,真是……”叶启楠心酸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一个人带着你,还把你教的这么好……”
叶珣咬了下薄唇,眼眶微红,他真想窜起来,指着叶启楠的鼻子质问,你有什么资格提母亲!但是他没有,骨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