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很难想象卓也对学校的老师们会有什么期待。他就是这样的人,对身边的大人,他都已经看透了。他蔑视大人,认为自己凌驾于他们之上。所以他总想在别人面前显示自己的特别。是的,是的,就是这样……”
他自顾自地点着头。
“卓也认为自己很特别,是出类拔萃的,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从本质上他就不能和普通的孩子相提并论。”
柏木宏之不由自主地从座位上站起身,环视法庭一周。
“我不知大家能否领会,卓也拥有这样一个侧面。他既纯粹又有心机,是个麻烦的小人精。”
陪审员们面面相觑。检察官席上,藤野凉子正和身边的佐佐木吾郎小声攀谈,佐佐木吾郎不停点头。萩尾一美将一条胳膊支在桌面上,一副不胜其烦的模样。
“他在制造假象。”柏木宏之有点激动了,“在家里,只要当个身体病弱而脑袋聪明的孩子,就足够彰显自己的特殊性。当他成为初中生,同学们都在不断长大,学校里的人际关系就会变得比家庭关系更难办。这时,要想制造假象,就必须依靠特殊的手段。具体而言,就是他在大家面前呈现的样子――不正眼看人、嘲笑讥讽、什么都能看透、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他不愿全身心投入学习和社团活动,他认为比起这些,人生中还有更重要的事物。”
他既不想当单纯的优等生,也不愿做不良少年,而是要成为一名与众不同、具有超凡洞察力的学生。
“所以,听说他和校内出名的不良学生打架的时候,我立刻在心中高呼:原来如此!这绝不是普通的冲突事件,虽说起因应该是大出他们找了卓也的茬,但认为自己高他们一等的卓也绝不会吓跑,反而会嘲笑、蔑视他们。不过大出他们的恶劣程度远在卓也的想象之上。怎么说呢,他们毕竟是真正的不良少年。卓也怕他们报复,就只能逃避了。”
“所以你认为,卓也这次失败了,是吗?”
神原辩护人不动声色地插了一句,为越说越起劲的柏木宏之踩了一下刹车。
“是、是的。卓也他搞错了对手。大出根本不理会卓也的小聪明,绝不会按照他心中想好的程序去走。所以卓也无法再去学校了。可是,他又不能向自己蔑视的老师和父母倾诉这一切,他只得把自己关在家里,思考下一个手段。”
旁听席寂静无声,大家不知是在由衷地佩服柏木宏之的分析,还是觉得惊诧或莫名。连藤野刚也听得津津有味。
“说句失礼的话,证人你也很有心机啊。”神原辩护人超然地说。紧张的气氛瞬间解除,旁听席爆发出一阵笑声。陪审团里也有好几人笑了起来。
藤野检察官依然满脸严肃。野田健一也是如此,甚至还显得有些僵硬。
“上午,柏木则之先生出庭作证时,你指出父亲的话中有虚假成分,还指责他说,‘父亲在制造卓也的假象。’”
柏木宏之突然像虚脱一般变得有气无力。“是的,我说过。”
“你上午提到的‘假象’,就是你刚才谈到的卓也的形象?”
“是的。父亲在卓也以那种方式死去后,明明开始了解那不过是假象,却依然紧紧抱住不放,甚至还代替卓也继续制造假象,想在这个法庭上,让大家都相信这个假象。我因此愤怒不已,起身斥责了我父亲。”
神原辩护人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不觉得,这种‘假象’正是你自己制造出来的吗?”
柏木宏之重新端正站姿,面向神原辩护人回答道:“我并不这样认为。我非常了解卓也。我一直在近距离观察他。”
“这几年你们没有生活在一起,不是吗?”
柏木宏之一下子拔高了音调即使不和他一起生活,我也知道他完全没有改变。”
“这位哥哥很可怜啊。”一些坐在藤野刚背后的女性家长在低声感叹。
“他弟弟真麻烦,把他逼得走投无路了。”
“做父母的总是让年长的孩子一忍再忍,而娇惯年幼的孩子。”
藤野刚心中暗想,其实藤野家也是如此。三姐妹中的长女凉子为了两个妹妹总是在忍耐。自己和妻子都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还会劝说凉子:做姐姐的必须忍耐。
“男孩子的内心很难懂。女孩子心直口快,还会互相抓着头发吵架,多少能懂一点她们的心思。”
“男孩子会把任何事都闷在心里。”
是这样的吗?藤野刚暗忖道。
他抬起头来,发现柏木宏之已经坐在了证人席上,还从野田健一手中接过一个盛水的玻璃杯。神原辩护人在翻看手头的资料。
“可以了吗?”
证人柏木宏之将空了一半的玻璃杯还给野田健一,对神原辩护人说:“可以了。刚才我又冲动了,对不起。”
“好,我们继续。”神原辩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