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大他的是周老爷,举人老爷哪个不是人精?”
陈得福语气带了些向往。
他读了十几年书,连个县试都过不了,自是知道能考上举人的都是人中龙凤。
“不过他再精明也就六岁,只要把他养废了,三房两口子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陈得福口气有些意味深长。
陈砚为何闹着要读书?
归根结底还是吃不了苦。
在周家他是大少爷,回了陈家,他被逼着干活,又只能喝粥,自是忍不了。
孩童都是贪玩的,一旦有舒服日子过,谁还愿意吃苦受累。
这一日老陈家吃上了糙米饭。
虽说还是剌嗓子,到底经饿了,陈得寿和柳氏干起活来更有力气。
邹氏也不催陈砚干活了,还和颜悦色地跟陈砚说:“你青闱哥是为了咱全家读书,是为了给咱老陈家换门楣。
他明年就下场考科举,等他中了秀才,到时候也能送你去读书,日子也就好过了。”
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你等几年再想读书的事。
陈砚双手放在脑后交叠着靠在椅背上,静静看着邹氏画大饼。
先拖个几年,等他彻底错过读书启蒙的年纪,这辈子也就只能跟他爹娘一样给大房当牛做马。
邹氏肯定没这样的心机,只剩下他的便宜大伯陈得福了。
老登够阴的。
何况他们画的饼也不香。
在大梁,就算考上秀才也没法改换门庭。
秀才只是不用服徭役,见官不跪,连赋税都免不了,只能继续往上考举人。
而考举人的花销比考秀才更大。
更何况秀才也不是那么好考的,要是陈青闱考一辈子,他们就要供一辈子?
“大娘说得有道理。”
陈砚终于开了口,让邹氏长长舒了口气,心里暗骂这小子屁事多。
她正扬起笑脸要假模假样夸陈砚两句,就听陈砚道:“我爹娘为了供青闱哥,没日没夜干活,却连一顿好的都吃不到,只能眼巴巴看着青闱哥和大伯吃香的喝辣的,就算身上有劲儿也被伤得没劲了。”
邹氏忍下对他的不满道:“咱家都吃高粱饭了,怎么还会没力气。”
陈砚摇摇头:“肚子里没一点油水,我爹娘还是没力气干活。
咱家穷,也不用再卖肉,就杀只鸡炖汤给我爹娘补补吧。”
既然想要用糖衣炮弹来诱惑他,总要拿出点真东西。
要是他被一碗高粱饭就收买了,那他也太没见过好东西了。
“你还想吃鸡?!”
邹氏几乎是一字一字从牙缝里蹦出来。
陈砚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她:“大娘你偷偷在屋子里炖肉跟陈川两个人吃,我在院子里都能闻到。”
邹氏刚要发怒,想到的陈得福的嘱咐,又生生给忍了:“好,那就杀一只鸡给你爹娘补补身子。”
一只鸡能换以后三房继续乖乖供她家青闱,也不算亏。
很快她就知道自已放心太早了,陈砚又道:“我最近要练字,堂哥的笔墨纸张都分我一些。”
邹氏拔尖的声音陡然在院子里响起:“你练什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