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跪了有两个时辰了,膝盖从开始的酸麻肿胀,到现在已然麻木,在离别谷的时候,他罚跪的时候并不多,因为父亲印别离认为一个跪太多了,会消磨掉坚韧和杀气,会在气势上输给别人,而杀手是永远也输不起的人。
师父和列云枫都在屋子里边,他们一定也知道自己在外边待罪,为什么还不出来发落自己,应该是列云枫在为自己求情,他心中叹息,其实他现在只想得到师父的原谅,只想为自己犯的错误付出代价,痛定思痛,也许让他能好过一些,他真的不在乎被门规严责。
该是自己扛的,他绝对不会逃避。
身后有了脚步声,有人磨磨蹭蹭地走过来,犹自小声嘀咕着,原来是贝小熙来了。
淡淡的香气,带着诱人的甜香。
一只小巧的漆竹篮子,上边用红色细绒方巾盖着,香气就是从竹篮子里边透出来的。
贝小熙拎着竹篮子,撅着嘴,也挨着印无忧跪下,然后把竹篮子递过去,瞪了他一眼。
印无忧没有动,也没有食欲,现在就是龙肝凤髓摆在面前,他也一口吃不下去。
贝小熙哼了一声:“吃吧,是小梦姐姐亲自弄的,不然待会儿挨打了,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三下两下就晕过去,师父哪里会打得过瘾啊。”
轻轻摇头,印无忧看都没有看那个竹篮子,心里边隐隐作痛,自己失手伤了澹台玄,澹台梦仍然没有怪自己,反而下厨为自己弄吃的,事怕衡量人怕比,师父可以以怨报德,澹台梦可以恩怨分明,可是自己的父母却挟私抱怨,不知道母亲经过此事,是不是真的可以幡然悔悟,还有一直踪迹不见的父亲,不知道藏匿在哪里,会不会暗中行事,伺机报复?
现在师父受了伤,应该有很多人蠢蠢欲动了。
一想到此,印无忧恨不得杀了自己。
砰,贝小熙用手肘碰了印无忧一下,也没有十分用力,不过还是打得生疼,印无忧连头都没有抬,也没有躲闪,贝小熙急了:“喂,小印,你太不够意思了,哪里有你这样小气记仇的?当时情况那么乱,我已经气死了,踢你一脚算你便宜,要不是小瑜子拦着我,我”他说到这里,发觉自己想表达的和自己说出来的话正好南辕北辙,气得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笨死了你个贝小熙。”
这下敲得很响,咚地一声,印无忧看了他一眼:“做什么?”
终于听到印无忧说话了,贝小熙松了一口气,有些不情愿地:“喂,你踢我一下好了,不然打我一下也行。”
印无忧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贝小熙瞪着眼睛:“看什么?好了好了,我当时是一时气急败坏,对不起,我不是有心,是我头脑简单,容易冲动,我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你要是心里有气,就打还回来好了。”
印无忧嗯了一声,有些无精打采,他心里根本没有多想什么,那种状况之下,发火动手都很正常。
哼了一声,贝小熙道:“你哦什么哦?反正我们一会儿都要饱餐竹笋炒肉了,哎。”他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师父的伤势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固然让人高兴,可是那笔没有算完的帐在等着他,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他也知道印无忧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和他计较,他也不是真的对这事儿耿耿于怀,只是因为不知道要挨多少藤条才算过关,心里边忐忑不安,只能找点儿什么话题来分散注意力。
又是嗯了一声,印无忧道:“也是。”
他含含糊糊地说了两个字,就闭嘴了。
贝小熙本来心里就没有底儿,听他说了半句话,又碰了他一下:“也是什么?”
贝小熙的神情有些滑稽,到了这个时候,还对支根末节的事情好奇,圆溜溜的眼睛,皂白分明,瞪起来的时候就更圆了,琉璃珠子般在哪里滚来滚去,印无忧沉痛的心也不由得舒朗了一些。
他淡淡地道:“反正一会儿都会被师父打,我何必再浪费力气?”
一开始,贝小熙也没明白印无忧的意思,有些愣愣地,然后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他可没想到印无忧会说出一句玩笑来,忍不住大笑起来,笑了两声,又板起脸来:“都是林瑜那个笨蛋非要让我和你道歉,他说什么,哦,我忘了他那些文绉绉的话了,反正就是要我和你道歉,怕你心里不自在,其实有什么了不起的,对吧,男子汉大丈夫,拳来脚往,不打不相识,而且我是你师兄,勉勉强强,也能打得上你。”
原来是林瑜,林瑜的心思比较细,生怕在此情况下,太多的责难会让印无忧更难过,所以才教训了贝小熙很多话,可是贝小熙根本听不太懂林瑜说的那些拗口的说教道理,但是中心的意思是要他道歉,贝小熙心里虽然不以为然,可是林瑜说这样做对印无忧有所帮助,贝小熙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现在看到印无忧没有事儿,言语间就把林瑜卖了出来,他心中也没有多想什么,反正印无忧也不是外人。
贝小熙又要把竹篮子上边的盖布掀开,印无忧摇头,他现在真的什么也吃不下去。
娘子你慢点走。
外边传来洛怡菲的声音,还充满了关切,然后还有萧玉轩和林瑜说话的声音,他们两个陪着洛怡菲和卓小妖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