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可就——”麻福来有意抻了一把,随即涎了脸说道:“您老人家给的银子够小人花一阵子的了,按说也应该知足了,可小人也是个爷们儿,也有一颗花心,小人求王爷割爱,把陕西巷‘冠华楼’里的‘白芙蓉’赏给小人吧。”
“兔崽子,你可真会要本王的短!八大胡同的婊子成百上千,你怎么偏偏就看上她了?”奕详笑骂道:“也罢,谁叫我让你开牙呢,我就忍了痛把她赏给你吧!不过有一节,这丫头片子可有点儿小脾气,虽说我答应了,她让不让你上,我就难做主了。”
麻福来不禁心花怒放,“我的亲爷爷,您老人家真是个活菩萨,有您这句话就成,余下的事您就甭管了。”
书房里的对话,一字不落全都顺着窗户钻进了枝儿的耳朵里,直令她柳眉倒竖、咬碎银牙,一颗心仿佛要从腔子里蹦出来,她早知道奕详凶险狡诈,却没料到竟会阴毒到这种程度。她在心中默默念叨着:树大招风风撼树,恶人自有恶人磨,你等着,奕详,该你倒霉,这一辈子你算遇上了对手,姑奶奶绝不会放过你,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尺长,什么叫寸短!
她盘算着,事情危急,不容拖延,该是自己抓紧到宫里走一趟的时候了……
金乌西垂,天色将晚,枝儿匆匆吃了几口东西,简单地收拾一番,便来到前院,吩咐管家孙福备轿。正当她走出府门欲下台阶之时,却见有人从一旁闪出横在了她的面前。
“眼见擦黑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奕详瞪圆了眼问道。
枝儿撇了下嘴,“方才安公公派人来,说是圣母皇太后龙体欠安,命我过去看一看。怎么,不成吗?”
“瞧你这话说的,我不过是随便问问,我再有天大的胆儿,也不敢违抗懿旨呀。”奕详嘬嘬牙,阴阳怪气地又甩出一句,“只是我这心里头有些不大明白,你既非扁鹊,又不是华佗,太后身子骨不适,你去她哪又能顶什么用?莫不是你手上有着专医太后疾病的仙丹妙药?”
枝儿听出他话中有话,遂板了脸,转回身子说道:“听你这口气,老大不愿意?那好,今儿我不去就是了。”
“别,别介,”奕详见状急忙拦挡,“你若不去,回头圣母皇太后怪罪下来,我吃罪不起,更不要说,我还一心指望夫人你在太后面前替本王多多美言。可说到这儿,我又要不明白了,太后她老人家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因着什么她对你这么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枝儿见他不依不饶,索性放开了说道:“看这意思,你吃醋了,对吗?你心里妒忌,对吗?真想知道这里面的原因吗?行,抽个空儿我可以掰开揉碎地告诉你。”
“吃醋谈不上,妒忌也谈不上,可我听说,太后待你情同姐妹,每逢进宫,必与你同床共枕一被而眠,你先跟我说说,这两个女人睡在一起,究竟能干些什么吗?”
尽管枝儿有着心理上的准备,蓦然听了这一句,一张脸还是腾地红了,遂咬了牙回道:“这容易,这会儿你就和我一起去长春宫平安堂,守在太后的寝帐跟前,亲眼见一见,不就一目了然了?哼,只怕是你额娘生你的时候没给你这副胆!你说我们能干什么?凭你去想罢了,实话跟你说,你能想出个什么样儿就是个什么样儿!”
奕详见她动了真气,知道自己的话过了头,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缓和了语气,“跟你开句玩笑,你还就当了真。怪我多嘴,我自找没趣,我不过就这么随便一说,千万你可别……”
“没那个,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天你得跟我在皇太后面前说个明白!平白无故往我身上泼大粪不成!其实呢,我受点儿冤枉委屈倒也没什么,要紧的是,你说的是我和太后两个人!”
“哎哟喂,你可不敢这么说!我算服了你了夫人!你消消气,听我说,我纯粹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纯粹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纯粹是狗上树——找打……从今往后你想干什么干什么,我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是你肚子里养的!”奕详赌咒发誓说道。
见他服了软,枝儿不想与他再多说废话,转身便走。
奕详从台阶上跑下来,抢上一步亲自掀起了轿帘,吭吭哧哧说道:“不是我多心,你此番进宫该不是另有原因吧?”
“你又想说什么?”
“我是说,你该不是——去找太后替阿彦涛求情的吧?”
“我哥他怎么了?”枝儿只能明知故问。
“你哥?对,是你哥,他……他不是一直想弄个官儿当当吗?”奕详的脑子转得不算不快,“应当的,早该了。”
“得了,少操这份闲心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听人说最近八大胡同出了白莲教,你这当统领的不得麻溜着去看看?晚了可就什么也逮不着了。”枝儿面带了讥讽,顾自钻进轿子,放下轿帘吩咐道:“走着!”
铁窗外,一阵鸟儿的啁啾将草垫子上躺着的阿彦涛从昏睡中唤醒过来。只见几缕淡淡的晨光透进晦暗潮湿的牢房,在散发出强烈臊臭味的砖地上留下了一条条水波似的光影。不远处,传过来几声狱卒凶神恶煞般的呵斥,不像是对人,倒仿佛是在轰赶着一群不能言语的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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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虫儿第二十八章(3)
虽说是受了刑杖,可阿彦涛的头脑依旧十分清醒,他记得,自那日结束了宫内的演出,他便被等候在西华门的奕详一声令下押进了监牢。自那一刻起他便明白了,所有的变故均是这位惠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