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懊恼又是心焦,如此几番思量,路郎中难免有些神游。
奚世琼见此情状,胸口一阵阵发闷,脸上的络腮胡一抖,冷哼一声,毫不留情道:
“今日小女若是不醒,老夫定要请令尊入府吃茶。”
这便是威逼了。
路郎中又惊又怕,思及家中老父,肠子又悔得青了些。
病急乱投医,路郎中心知,今日平安走出奚府才是要紧。
他心下一横,只得咬牙道:“奚公2有所不知,若是寻常疾病,奚小娘子万不会药石无医,她之所以长睡不醒,皆因……”
“皆因什么?”
奚世琼拧紧了眉头。
诳语有些说不出口,路郎中提了提药囊,才道:“失魂之症。”
“失魂之症?”奚世琼闻所未闻,催道:“你且详尽说来。”
路郎中素来信奉君子之道,不常扯谎,被奚世琼如此一问,难掩心虚。
他微微移开视线,盯住地上碎裂的茶盏,“失魂之因有二:一为遇仙,二为撞鬼。”
奚世琼若有所悟,点了点头后,问他:“依你之言,我家小女是遇了仙还是撞了鬼?”
这话不如不问。
路郎中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说奚世琼的掌上明珠撞了鬼。
他硬着头皮,继续胡诌:“方才望闻问切,见奚小娘子面红如花,乃是遇仙之兆。白梨林中梨花正盛,令爱又有沉鱼落雁之姿,若无意外,她应是遇了花仙。”
“邪仙!”奚世琼脱口便骂。
路郎中做贼心虚,被惊得打了个冷颤。
他心中后怕,不敢接话。
奚世琼却无暇顾及他,只转身唤来个童儿,吩咐道:“去清天观里请须弥道长来。”
童儿应“是”,转身便要出得门去。
道长须弥,清天观观长首徒。
路郎中舌桥不下,心道奚氏果真权势滔天,不请则已,一请便要请来一尊大佛。
他对须弥早有耳闻,自忖道:“若让须弥小儿来此一观,当场戳穿我的伎俩,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路郎中暗道不妙,急得面红耳赤,快行三步,将童儿给拦了下来。
“奚公不必如此兴师动众,遇仙乃人生喜事,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素来只听闻有人烧香拜佛跪求仙缘,哪有人会将仙缘往外赶?再者言之,道士能驱鬼辟邪不假,赶神撵仙,怕是不成。”
奚世琼略一沉吟,陷入两难境地。
“此言不无道理。”
他向童儿抬了抬眼,童儿会意,退至门外。
路郎中一口气还没松完,奚世琼便捋了把胡子问道:
“路郎中有何高见?”
他换了个称呼,笑得像只大猫。
脸上写着:笑里藏刀。
路郎中有气无处撒,肚子里的坏水儿咕嘟咕嘟冒了出来。
他故作高深,两只手袖在了一起。
“何须高见,办法早就摆在眼前了。春日遇春仙,美人撞花面,乃是喜上加喜。”
嘴皮一碰,话便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