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的话语,又是否会比他的更精妙?
想到这里,赫连孛的眼前浮现出了渡河南下的那一日月夜。
他与李牧元于月下对坐,李牧元在月下举着盛着葡萄美酒的琉璃杯盏,而他在阁楼屋檐的阴影下品着御赐佳酿。
赫连孛兀自一笑,接着李牧元的话,做谏言道,
“臣谨奏,伏惟圣鉴,臣今察一事,事关国本。
自我大唐廓清宇内,然伪周僭政之时,州县失序,田亩流散,士族守先世图牒,竟不知疆理之实。
彼时官吏懵然于上,黔首迷蒙于野,致格物致知之学绝于堂庙。
今欲彰陛下新政之辉,显天朝治绩之实,非使诸卿亲睹天宁雄镇不可。
然百僚夙夜在公,恐难脱身。
臣愚见,宜敕各府以嫡嗣男女各一,随禁军护驾北上。
季秋发轫,玄英抵戍,经岁观政,来年朱夏南还。
嫡嗣乃诸卿血脉所钟,耳闻目见皆录肺腑。
彼既亲承圣化,归述天宁仓廪之实、武库之精、学宫之盛,诸公纵不信台阁之言,岂有疑骨肉之诚耶?
此外,臣尚有微虑,前者禁军接引嫡嗣北上之际,可敕有司随行催征各州积年未纳之罚锾。
河东裴、薛、温、郭诸族皆如数输将,岂可独厚彼而薄此乎?
法度贵乎均平,若纵容拖欠,恐损朝廷威仪。
臣闻‘刑赏非一人之喜怒,实天下之纲纪’。
愿请缨司此督课之责,使天下衣冠之族,咸知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禁军持节所至,必令其赍金诣阙,与嫡嗣同列丹墀下。
如此则府库充盈,世家惕厉,上下咸服圣朝明罚敕法之政。”
赫连孛的话,连张柬之听了都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
他想过谏言陛下派遣钦差去天宁求学,回到长安以后再传播太原至天宁新政。
但万万没想到……赫连侍中竟然是要世家派质子去‘游学’。
是赌世家会让自已的嫡子嫡女自刎陷害于陛下呢,还是赌陛下会先一步让不听话的家伙病逝再安上些诛九族的罪证呢。
用心歹毒啊。
若是世家再次与陛下的矛盾加深,赫连孛之流出自天宁的从龙‘旧臣’自然会备受青睐。
若是陛下借此机会摆平了世家,使权力集中在国家手中,那赫连孛作为本次变法的大功臣自然也平步青云。
瞧着他忠君的姿态……啧啧。
梅公啊。
当年朝堂上,应当是真有什么厌胜之术。
不然,空有些小心思的,甚至良心都未泯的你,是如何坐到公卿恶党首位的?
玄武门前慷慨的走了倒也好。
不然被蛮夷出身的老贼玩弄于股掌之间,面子往哪里放啊。
赫连孛赤裸裸的阳谋让大部分人都只是保持沉默。
天宁到底如何?
韩王李旦说好,鲁王李牧元说好,门下侍中、中书令这些出自天宁的臣子也扯着脖子毫无畏惧的说好。
天宁在他们口中像极了天庭。
他们不信。
可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