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绮心中一沉,便照实说是道具组的人给她的。只是没提具体哪个人。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古芊菁吹了吹指甲,一边审视自己的杰作一边削尖了声音,“哪里搞来的地摊货,又苦又浓。泡多久了,是给人喝的么?”
她突然发难,在场所有人立即停下手里的工作齐刷刷看了过来。方若绮一副完蛋了的表情瞟了眼场外紧张到要吐的道具组负责人。
这时候谁都不愿意当那被枪口指着的出头鸟。全场静悄悄的只有古芊菁一个人在高声挑剔着叶子这么大,颜色这么深,口感这么涩,龙井要明前之类之类。方若绮站在一边左耳进右耳出全当听笑话,这荒郊野岭的到哪去给你搞好喝的明前龙井。
早就听闻古小姐一身娇气,没想到已经是公主癌晚期。方若绮现在用杨青青的话讲叫气到原地爆炸,却只能强忍着做小伏低任其揉捏。那是女主角,是大钱包,是剧组里的天王老子。阶级这种东西,早已成为历史车轮上的一根螺栓,碾压过一代又一代人。
作为普通的大多数,他们都没有那个打破阶级禁锢的能力,但有的人有。事实上,那人已经看不下去了。
“吵什么,一杯茶水搞这么多事!”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方若绮差点儿没拿稳托盘。说话的是童靖阳,一口冰碴端的是掷地有声。另一位天王老子参战,众人一时间更是噤若寒蝉。
许是没想到童靖阳会和她作对,古芊菁哑了片刻,突然跳起来:“童靖阳你瞎掺和什么?!”
“想喝茶自己买去,别在这耽误拍摄进度。”童靖阳全程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压根儿没睁眼瞧过古小姐一眼。他的话里仿佛藏了一把匕首,刀刀见血。
“你少在这装好人。”古小姐抄着手冷笑,语气也是十分的刻薄,“以你那不入流的品味倒刚好配得上这些地摊货。”
“一口一个地摊货,也不先掂量一下自己是个什么货。”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方若绮在心里不由得竖了个大拇指。什么叫一物降一物,硬的怕横的。眼瞅古小姐一口银牙咬碎,恨不能冲上去手撕了童靖阳,她赶忙一把拉住她赔笑道:“您二位都消消气,这大冷天的出来拍戏大家都不容易。”她一牵头原场,道具组负责人也赶紧过来说些客气话。
古芊菁现在是骑虎难下,需要一个台阶。方若绮懂,负责人也懂。所以她俩小跑着递来一个“小板凳”。
负责人反省自己的责任,方若绮就给古小姐带高帽。一会儿金枝玉叶,一会儿心胸宽大,到底把这古小姐捧得没了脾气偃旗息鼓。
古芊菁不蠢,她火气渐消之后就反过味来刚刚自己有些冲动。她转眼看了看一张笑脸的方若绮。所谓扬手不打笑脸人,这姑娘刚刚拉住自己属实是明智之举。
“你叫什么名?”古芊菁一脸倨傲地看着她。
“方若绮。”方若绮不卑不亢地回道。
“你不错么。”古芊菁朝她扬扬下巴,一扭身便去化妆室补妆去了。
能得古小姐表扬,也许可以骄傲一下。方若绮心里冷笑一声,这才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她没有注意到,另一位始作俑者童靖阳早已经睁开眼睛,看了许久的热闹。
许是找到了同盟,午饭时分那道具组负责人拉着方若绮吐了好久的苦水,大骂古芊菁靠爹。方若绮一边吃盒饭,一边无奈地耸肩,靠爹,那也得有爹可靠啊。
吐槽过后,方若绮告别负责人独自去了她的“秘密基地”。
剧组的拍摄地是个非常漂亮的皇家花园。池馆水榭,亭台楼阁,藤萝掩映,错落有致。拍摄活动主要集中在花园前部的堂屋里,中午时分这后花园便成了一个极为安静的去处。花园东侧有片面积不小的人工湖,湖中央是一座造型别致的二层木楼。如果没有摄影取景,这里便十分僻静,鲜少人烟。
发现这么一处“桃源”,方若绮基本每天午休都会在这里坐坐。她一般不会上到二楼,只是坐在楼梯上写写画画静静思考。揣摩早上拍过的,臆想下午要拍的,但凡有什么心得体会,她都会写在本子上。只可惜,没人能与之讨论,所有的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的骄傲还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野心罢了。
时间正值隆冬,虽然南方的冬季不像北方那般凛冽,但久坐不动还是会冻僵。方若绮在脚底贴了两片暖宝宝,又把这漏风的地方堵上个七七八八,这才重新坐下来。
北风被木板间的缝隙撕成一条条,拉出凄厉的哨音。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猫叫,被空旷的天地放大数倍。飞鸟绝迹,人烟罕至。方若绮低着头,一时间只有笔和纸接触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