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未待他开口便抬手示意,含笑道:“知晓后世炎汉犹存足矣,其余诸事,不必多言。”
澹明轻声问道:“丞相就不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如何么?”
“未来之所以为未来,在于未定,一切犹未可知。”丞相拿起羽扇轻轻摇晃:“此乃老朽之将来,却是阁下之往昔,如此而已。”
澹明愣住。
半晌,忽然强撑身体,在病榻上朝着丞相行了一礼:“澹明受教。”
话音未落,整个梦境突然如琉璃般龟裂开来。
丞相的身影在氤氲雾气中渐渐淡去。
原来,在将物件交予丞相的那一刻,那支武戈队百余将士的执念便已了却,澹明的意识正被强行抽离这方梦境。
“小友这是要走了?”丞相似有所感,温声问道。
澹明微微颔首:“丞相珍重。”
忽而展颜一笑:“您那位后世子孙,眉目间与您颇有几分神似,若有机会,定当转达,他一定很高兴。"
丞相眉峰微动,正欲追问,却见"杨二郎"的身形逐渐虚化,显露出原本的清俊相貌。
四周景象开始分崩离析,心知留客不得,遂整衣肃立,朝澹明拱手一揖:“有劳小友,代老夫问讯后世炎汉子弟。”
“愿大汉万年,神州无恙。”
最后一个尾音消散在空气中时,整个梦境随着一声清越的碎玉之音,骤然支离破碎。
。。。。。。
公元234年7月上旬,深夜,五丈原,汉军大营。
“丞相?”
“丞相?”
伯约将军俯身轻喊。
伏在案上的诸葛丞相从睡梦中醒来,抬眸一望,映入眼帘是姜伯约那关切的目光。
“可有要务?”丞相干咳了几下,扯了扯披在身上外袍轻问。
姜伯约轻叹摇头:“夜深露重,丞相身子要紧,这卷宗,留待明日处置也不迟。”
丞相默然摇头,眉间掠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痕迹。
姜伯约见状,有些紧张:“可是有什么不妥?”
丞相没有回答,反将羽扇轻扣几案:“伯约相信后世梦么?”
“后世梦?”
“啊,是我自己取的名。”丞相轻抚长须,若有所思道:“方才小憩时,倒遇着一桩奇事,有个自称来自千年后的后生,附在我大汉军卒身上,说是要交付什么物件。。。还道了些后世之事。”
他指尖一顿:“却不知是宿夜闲梦,还是天机示现?”
姜伯约闻言一怔,迟疑片刻方躬身道:“许是丞相连日操劳,致有魂梦相感,即便以丞相之能,尚难尽窥百年兴替,岂有凡人可横越古今、入梦相见之理?”
“梦?”丞相沉吟片刻,回想梦中之言,忽然想起那后生,似乎提了一嘴他的后世子孙。
指节倏地收紧,丞相当即掐指起卦,眉间沟壑渐深。
姜伯约见状脸色骤变,急声道:“丞相不可!万万不可再耗灵力!”
自当年借东风破曹军、布八阵图救先主,设阵火烧上方谷,丞相三度逆天改命,已遭天道反噬。
白帝托孤后更是夙夜忧勤,六出祁山事事亲为,如今已显天人五衰之相。
他随侍在侧,既为北伐,更为看护丞相不再妄动灵力。
可即便这般小心,丞相的修为仍在日夜流逝。
若非灵力枯竭,堂堂修行之人何至衰败如斯?
只怕。。。。。。
思及此,姜伯约五指深深掐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