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看到,祁赫苍眼底逐渐聚集的失望和怒意正落在她消瘦的肩头。
衣袖下,是祁赫苍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的拳头。
若非是陆宛宁,是他深爱过十几年的女子,胆敢算计到他头上的人,还没有一个活得过天亮。
“这里有殿下的换洗衣物,我伺候殿下去更衣可好。”陆宛宁慌忙抬头,眼神慌乱,带着一丝祈求。
“不必,”祁赫苍的嗓音已经恢复如常,让人听不出异样,“让她来伺候吧。”
陆宛宁看着祁赫苍手指的方向,呆滞了瞬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脚步声过后,屋里只剩下陆宛宁。
喜雨赶进来,便看到她眼中满是悔意,望向太子和若玉离开的方向。
“娘娘。”喜雨小心翼翼扶她起来。
陆宛宁面色灰败,心里翻起惊涛骇浪,卷起她的恨意和悔意抛至天际,又重重砸下,将她一颗早就惊惧不安的心锤个粉碎。
喜雨小心将她衣裙上多的水迹擦干,又找来干净的衣衫,安慰道:“殿下肯来看您,心里定是有您的,您又何必让若玉抓到这个机会呢。”
身为旁观者,喜雨更看得清陆宛宁的处境。
虽然比以前稍落下风,可远远没有若玉说的那般不堪。
她知道作为奴才,自已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
可看着陆宛宁越陷越深,她实在难以做到无动于衷。
“我没有。”陆宛宁红着眼眶摇头。
“是那个贱婢伸手绊了我,她算计我。”汹涌的泪水从陆宛宁眼里夺眶而出,只因为她看到喜雨略显怀疑的神色。
连喜雨都不能第一时间相信,更遑论祁赫苍了。
他那么敏锐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出今日是一场局呢。
可他甘心以身入局,只为了再给自已一个选择的机会。
她好后悔,为什么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为什么任由侥幸作祟,没有第一时间将若玉赶出去,将一切和盘托出?
他明明给了自已一个又一个台阶,她却转头走向了另一条路。
沉闷的哭声从偏殿传出,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惹耳。
如兰走到许灼华身边,低语,“殿下换好衣服,就走了。”
她小心翼翼顿了顿,“身后,跟着若玉。”
“嗯。”许灼华点头。
她朝偏殿的方向看去,隐隐还能听到女子痛苦的呜咽。
她微微蹙起眉头,眼底藏着半分嘲讽。
有什么好哭的呢?
想要在深宫活下去,要么靠着帝王恩宠,要么靠着背后倚仗。
落子无悔,既然选了眼下这条路,再艰难也不该带着悔意走下去。
在你摇摆不定,瞻前顾后的间隙,对手早就已经抓住你的疏漏了。
但许灼华相信,即便今夜重来一次,陆宛宁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从她允许若玉出来请祁赫苍,她就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甚至盼望着这种结果。
若玉动了手脚又如何,如果若玉不出手,她未必就不会另想办法。
也许,陆宛宁早已习惯了有人在身前,替她出手,替她行事,替她做尽一切她想做又怕脏手的事。
当有朝一日自已不得不亲自上场,才体会到什么叫覆水难收,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