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罗艽那双眼睛亮着炯炯的光,像是要燃起一簇火来。
周怀元盯了她半晌,却道:“不愧是渔家女,性子真烈。”
罗艽心中燃起的半片星火,竟被这句话浇了个底朝天。
她只心道,这才是失权的滋味。
所有愤怒,都成了他眼中轻描淡写的嬉骂。
在父人眼里,嗔斥是另类的谄媚,表露厌恶也不过欲擒故纵。
……这才是失权。
沿着灯火大道,罗艽与男子一路走向皇城以北。
她虽未过问去处,却也隐约猜到是牢狱。
直至狱门,周怀元对她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夜色里,罗艽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接上席间那杯盏中的眼珠,眼下罗艽已有八成确信,所谓乌衣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在清都作乱却无人敢管的乌衣鬼,在天道眼皮底下作乱却全然不介意‘道’之反噬的乌衣鬼,怎么会只是一个皇权局外人呢?
而这‘鬼’应当也不止周怀元一个。
当是另有修道者与之同谋。周怀元借了那人的修道之力,那人又借周怀元躲过天道之噬。
思及此,罗艽只道:“你以为自己会幸免于难吗?与虎谋皮,死路一条。”
周怀元波澜不惊的面上终于有一些讶异。
他垂了眼,似乎喃喃,“我就知道,能和叶青洲搭上关系的人,怎么会简单?”
“周宁王,你不过是你所谓盟友用来挡天谴的一块挡箭牌。”罗艽于是说道,“修道者作恶,除了反噬,亦有天谴。像你这种替修道之人挡天谴的,死相极惨,且不入轮回。你若放了我……”
周怀元:“嗬,谈条件?”
罗艽:“放了我。仅仅偷闯清都一片湖,能算什么罪?”
周怀元摊开手,“看来你对自己的处境……也不是看得很清楚嘛。”
看着罗艽依旧硬气,周怀元便也摊开手。“不记得你在邹岙山和莫小渔村犯的事了?”
周怀元故作惊讶地说道,“邹岙山七条人命,莫小渔村五条。”
“十二条人命——完全可算得上是屠杀。很难相信,这居然出自咱们正直清廉的大理寺少卿……嗯,的妹妹,之手。”
他看向罗艽,佯作面露难色。“按周綮律法,嘶……”
又猛然一落掌。“这可是五马分尸的大罪啊。”
五马分尸?
罗艽看了眼身前狱卒,只在心下冷笑:蠢货,你真当这玩意儿困得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