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杀了那畜生的事?还是后面……”裴泾话音一顿,忽然说:“当时在我面前出现的人是谁?”
“王爷昏过去之前看见的人是魏小姐。”段酒说:“魏小姐还扶了王爷一把,属下……当时没敢靠近。”
裴泾脸上露出了一种略微震惊,又理所当然的表情,“还真的是她。”
他接过药碗凑到唇边,正准备喝,又忽然改了主意,把药碗递给段酒。
“王爷不喝药吗?”
裴泾下榻,“喝了也没有任何作用,我上一次发病,距今不到半月吧。”
段酒端着药碗抿了抿唇。
上一次发病是在听泉山,回来也不过几日而已,的确是越来越频繁了,往年都是几个月才发作一次。
裴泾踱到窗边,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染红了窗棱。
他手指轻轻划过窗台,木质的纹理随着经年的风霜越显暗淡,像褪色的旧梦一般。
“段酒。”裴泾突然开口,“我想在彻底发疯之前,再见一见她。”
他发病越来越频繁,兴许到了某一日,就会彻底成为一个疯子,再也醒不过来,谁也不认识。
段酒踟蹰着开口,“王爷不是已经见过魏小姐了吗?”
裴泾摇了摇头,“那不算真正的相见。”
不要形同陌路,不要隔阂疏离。
他想见的是那个会柔声唤他“阿年”的小姑娘,是那个在黑暗里给他一线光明的“草芽”。
想要问一问她,明明说好的不离不弃,说好了不再留恋过去的日子,她说好再苦都没关系,要捡垃圾养他,为什么后来却一声不吭地走掉了呢?
让他一个人在那个漏雨透风的破庙里等了她一个月,等来了最冷的一个冬天,他险些死在那里。
段酒看着自家王爷站在窗前的背影,忽然觉得那身影格外孤寂。
段酒鼓起勇气问:“那王爷为何不和魏小姐直说?”
这次裴泾沉默了许久,久到丫鬟给屋子里点上了灯,他也没有回答。
是因为害怕。
怕她不记得,又怕她记得。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记住过往,她已经迎接新生,他怕自已忍住不杀了食言的她。
可如果她记得,他又怕哪一日他彻底成为一个疯子,食言的人又会变成他自已。
掌灯的丫鬟安静退下去,段酒道:“王爷,可要传膳?”
“她最好,最好是有什么苦衷。”裴泾幽幽道:“否则,我一定会杀了她。”
段酒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王爷还停留在之前的问题上。
他朝候着的丫鬟打了个手势,示意传膳,然后接着说:“王爷,明日御史台怕是又要弹劾您当街杀人之事……”
裴泾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烛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们弹劾便是,这些年他们除了张张嘴,可还能做些别的?”
他转过身,“本王倒是该谢谢他们,若非这些聒噪的乌鸦,这日子也过得也未免太过无趣,他们越是弹劾,那个人就越生气,本王喜欢看九五至尊也无能为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