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酒正要劝说,裴泾已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那人牙子背对着他还在抽鞭子,裴泾一脚踹在那人牙子背上。
人牙子被踹得往前一栽,骂人的话脱口而出,“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踹老子?!”
他转过身,看见来人一身锦衣,顿时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这京城里三步一权贵,看此人的气度还有衣裳料子,就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哪怕被踹了一脚心里直冒火,也只得把这口气咽下去。
人牙子还没说话,檐下的牙婆一下把人牙子推开,脸上堆起一个略显油腻的笑容。
“哎哟这位贵人里边请,我是我们这的行首,您是来买丫头小厮,还是想寻个伶俐的厨娘?我们这里应有尽有,保管您要什么样的人都能给您找来。”
“也好。”裴泾狭长眼尾微微一挑,竟然勾出一抹笑,看得那牙婆表情都呆滞了。
这模样,这身段,这气度,莫不是天上下来的仙人。
她卖了这么些年的人,还没见过能比得上眼前这位贵人半分风采的。
裴泾走入牙行,身后跟着腰间佩刀的段酒。
牙婆一看脸上更是笑开了花。
这京城里身边能跟着佩刀侍卫的也就三种人,要么出身皇室,要么是朝廷重臣,最后一种就是护卫将领。
这公子年纪轻轻又气度不凡,肯定不是后面两种,那就是皇室出身了。
皇室中人五十年都不可能有一个出现在他们牙行,都是下边的人把事情办妥,哪会亲自来牙行挑人,这样的主顾挑剔难伺候,但只要事儿办得漂亮,出手指定大方。
“贵人是想买什么样的人?婆子我也好给您挑拣挑拣,那些个腌臜货可不敢带到贵人跟前来污您的眼。”
裴泾扫视一圈,牙行内摆着几张谈生意的长桌长凳,屋子里牙婆牙子忙着招呼客人,吵吵嚷嚷惹人心烦。
兴许是看出贵人的不悦,牙婆连忙道:“后院有雅间,专门招呼您这样的贵客。”
“不必。”裴泾目光一转,看向之前拿鞭子抽人的人牙子,说:“我就买他。”
牙婆和人牙子同时一愣。
人牙子随即哈哈大笑,“贵人可真会说笑,小的就是个做买卖的,哪能自已卖自已啊?”
“这样啊。”裴泾轻轻叹了一声。
“是是是。”牙婆赔笑,“您看他一把年纪,就一臭汉子,咱们牙行里有的是模样干净俊俏的丫头,贵人……”
“不卖。”裴泾说:“那倒是有些可惜。”
牙婆只觉这贵人就连说话声儿都这般好听,语气柔得像在惋惜一朵快凋谢的花一般。
她刚要开口,眼前忽然寒光一闪。
人牙子的笑声戛然而止。
那人牙子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已的胸口。
一把长刀不知何时没入他胸口,只余刀柄在外,那刀柄上还搭着一只白玉一样的手。
裴泾松开刀柄,人牙子往后踉跄了两步,轰然倒地。
牙行内寂静了一瞬,接着瞬间炸开锅,尖叫声四起。
牙行内顿时乱作一团,客人们争先恐后往外逃,撞翻了桌椅茶盏,推搡着往门外挤。
“杀、杀人啦!“牙婆尖叫着往后爬,却被段酒一脚踩住裙角。
段酒按着腰间空空的刀鞘有些头疼。
人牙子的确该死,但王爷这样当街杀人,御史台怕是又要炸开锅,明日早朝就会向皇上觐见弹劾。
裴泾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手指看向牙婆,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