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浅雪缩在木椅上,手指绞着衣服边角,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把布料都绞出了毛球。
“说吧,谁给你的药?”他点着钢笔尖,在审讯笔录上划下一道横线。
梅浅雪终于意识到了危险,突然哭起来,眼泪把脸上的脂粉冲成两道浅沟:“我没想害承天,我就是想……想和承泽处对象……”
陈有粮皱眉往后躲了躲——这味儿,混合着廉价雪花膏和眼泪,熏得人脑袋疼。
“处对象需要下药?”他敲了敲桌子,“老实交代,别绕弯子。”
原来早在梅浅雪回城的时候,在一次联谊会【以前的城里集体相亲会】两个人认识了。
柳志新就用粮票和花布勾住了梅浅雪,三天就睡在一起了。
梅浅雪永远记得自已睡在床上,看着那男人光着膀子叼着烟,说托人把她送进了叶家当保姆,说:“叶家那几个男人,随便勾住一个,你后半辈子就不愁了。”
她把催情散拌在麦乳精里,心里想着,“男人嘛,喝点酒就迷糊了”,特别是叶承泽这样年纪到了还没有女人的毛头小子,可是最急切最好上手的男人。
她在村子里,从知青到村领导的儿子们,不知道勾搭了多少,一个笑容,就能让他们疯狂的脱裤子。
可梅浅雪没想到,叶承泽压根没碰那杯奶黄的液体,反倒是叶首长和叶承天喝得干干净净。
“你知道这药是哪儿来的吗?”陈有粮突然压低声音。
梅浅雪回过神来,猛地抬头,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在乡下弄的,人吃了也没啥大事……”
钢笔尖在纸上重重一顿,洇开小片墨渍。
陈有粮突然笑了,笑得梅浅雪后颈发毛:“没啥大事?要是承天出了事,你十条命都不够赔。”
梅浅雪哭了,说话断断续续,陈有粮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点头摇头,一直哭,一直哭,有时候听不懂,就和陈有粮说:“你说的都对,都可以,让我死去吧,我只是想嫁个好人家我有什么错……”
她没有说出柳志新,因为她觉得柳志新就是她的底牌,就是她未来的救星,她要交代了,自已就没有退路了!
梅浅雪因为蠢,加上她在乡下确实能接触到这些,她说的话逻辑上没有问题,她自已也把事情交代的很清楚。
审讯室的挂钟敲了十四下,梅浅雪终于在笔录上按了红手印。
陈有粮看着她按手印时发颤的手腕,突然想起老家邻居家的妹妹——一样的细皮嫩肉,一样爱往头发上抹桂花油,一样喜欢往男人跟前凑,一样的嘴甜貌美没大脑,他妈还想让他回去相亲,他相个锤子!
他厌恶的皱着眉头,甩甩头,把档案袋封口处的绳子勒得死紧……白湖农场,够这种女人好好学规矩的了。
因为陈有粮是个童子鸡,对于这种事情有一种本能的厌恶,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羞涩感,并不想打听细节,所以错过了一些线索,没有抓到幕后的柳志新。
梅浅雪就这么被送走了。
电话是早上打的,人是下午走的。
因为和三儿子有关,叶首长不想把这事闹大。
叶家那边只有老太太一个人知道消息,对外交代就是梅浅雪嫁到外地去了。
另外再给找保姆,叶首长拒绝了母亲:“不用了,我这有司机有小陈,吃饭有食堂,日常杂务能处理,孩子又不跟我住在一起,我暂时不需要保姆,这样还干净些。”
推开家门时,厨房里飘来莲子香。马春梅正蹲在灶台前添柴火,深紫色布围裙干净得一尘不染。
供销社有次品布,不要票,块儿不大,她弄了三块新布围裙,一洗一换一晒。
吃饭,厨子干净是能给食客带来很大的心理愉悦度的。
“快洗洗手,”她掀起锅盖,热气裹着绿豆的清香扑面而来,“我多煮了点,你们兄弟俩都喝两碗。”
叶承泽看着她鬓角的碎发被热气熏得微卷,突然觉得这才是家里该有的烟火气——不是粉红色睡衣的妖冶,而是实实在在的、让人安心的温暖和踏实。
“马妈妈,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叶承天以前一直叫马春梅为马阿姨,今天是第一次叫马妈妈。
一是昨天马春梅自称马妈妈把梅浅雪一把拉走的威风劲儿,让叶承天对这个名字有了好感。
二是,叶承天从来可不傻,他听到老中医的话了,自已这半条命就是马春梅救的,昨天没有那四碗解药汤,自已说不定就要被梅浅雪那个坏女人给药坏了。
那可不是小事,那是他一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