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阿鸾向来娇气,连手指破皮都叫爹爹抱、要爹爹给吹吹,他的阿鸾也爱美,会缠着他要他给买好看的裙子和首饰。
他一生荣华,却偏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春娘,生下了阿鸾,待他终于记起自已是谁,想接她们母女去享受本该属于她的富贵时,她们却死在了泥石流里,他回到那个小村子,只瞧见了那两具腐烂到面目全非的尸体。
他将尸体带回了京城,不顾众人阻拦以王妃和嫡女身份下葬,自此却彻底空了心,成为了如今杀伐决断、沉稳威严的武王。
许久后,武王才叹息一声,“罢了,去吃年夜饭吧。”
江蔻喜笑颜开地去为养父带路,父女俩行过抄手游廊,她为男人介绍,“今日我叫厨房做了鹅掌鸭信、牛乳蒸羊羔、烤鹿肉、鸡髓笋,还有糖蒸酥酪……各个都好吃得很,鹤安在一旁看着,馋得不得了呢。”
提起江鹤安,武王的面容冷了不少,两人此时正巧走到饭堂,江蔻为养父开门。
屋内古朴典雅,柜上、墙上放置了不少古董与书画,最中央放了一张四周雕着祥云的红木圆桌,圆桌上放了满满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圆桌旁整齐地摆放着几把红木椅。
今日老太妃也没来,老太妃是武王的生母,是曾得先皇荣宠一生的贵妃娘娘,先皇至死仍念着她,不仅免了她陪葬,还准许她与儿子住在一起。
她不喜热闹,平日便待在西院吃斋念佛不问世事,只有江蔻日日去侍奉她。
江鹤安穿着一身白衣,装扮整齐,恭恭敬敬地为武王行礼,“儿子拜见父王。”
他今年才八岁,却已继承了武王五分的容貌,端正英俊,瞧着便是个玉面小郎君。
武王却并不会被他乖巧的外表所迷惑,兀自坐到主座上,面容严肃地问一旁的管事,
“听说今日他又逃课了?”
他没让江鹤安起,江鹤安并不敢起,垂着眸子听管事抱怨,
“可不是?今早世子爷便不见了,奴才带着仆人寻了一上午才在吏部尚书府找着他,原来是在和吏部尚书家的李少爷、大理寺卿家的顾少爷、张阁老家的张少爷一起玩儿投壶!”
江鹤安的顽皮让整座王府的下人都苦不堪言,管事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世子爷赢了李少爷一个长命锁,两个玉佩,三件衣服,赢了顾少爷四个玉佩,三根腰带,四条亵裤,赢了张少爷一尊玉佛,一把扇子,五条亵裤……”
“畜生!”武王对这位独子总是怒其不争,“如此顽劣还有脸吃年夜饭,罚你一百手板,禁足半月!”
江鹤安顿时喜笑颜开,武王又道,“一百个手板全打左手!打肿为止,明日继续上课!”
他刚扬起的笑容便又凝固了,耷拉着脑袋跟着管事回了房,管事在他的门窗分别上了一把大锁,还吩咐了四五个仆人看守才算完。
处置完江鹤安,武王又叹息一声,这次却是真愁。
十四年前,得知妻女遇难后,武王沉寂了许久都未再娶,直到九年前一次被陷害,他和一个女人有了露水情缘。
那女人名叫宋宁玉,只是个官宦家的庶女,性格懦弱腼腆,他并不打算娶她,出了一大笔银子,又给宋宁玉的父亲升了一级。
本以为事情便这样遮掩下去,却未想那一夜让宋宁玉怀了孕,宋家人知道武王未有孩子,宋宁玉若是生下男孩便是武王长子。
他们告诉宋宁玉,待她生下孩子会将她和孩子一起送到江南,让他们母子俩一起生活,骗她到庄子里养胎直至生下孩子。
在那个深秋,宋宁玉果然生下一个男孩,宋家人抱着孩子欣喜地要去送给武王,以为从此便能飞黄腾达,却被坐月子的宋宁玉听到了风声,以死相逼想让宋家人留下孩子,众人推嚷时不小心将她推入了湖中,深秋湖水冷,她又刚生完孩子,捞上来只活了三天便没气了。
武王由此知道了这件事,尽管他满心满意都是妻女,却也不由得为宋宁玉动容,于是贬谪了宋家人去边关,将宋宁玉生的那个男孩接回了府,取名江鹤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