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无尘虽未睁眼,却眼珠飞转,他陷入一个梦境当中。
梦里,他与王初芸没有和离,一直相敬如宾。
她会在他每个下职的傍晚,在清雅园的院子等他。
见了她便欣喜地迎上来,而他,或许是进了书房研读书写公务,或许是来到堂屋,喝一口她亲手泡的茶。
他们的交流不多,但只要同处一个院落,同在一片天空,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心里便是安定的。
“夫君,更深露重,你一回来便在这里写东西,还是早些歇息吧。”
她秉烛来到他的书房,站在他的身侧,劝他去睡觉。
他若不去,她便也站在一旁,替他研磨。
红袖添香,不过如此。
“夫君,我新做了一件狐裘,你试试,上下职路上披一下,免得骑马风大着凉。”
她为他披上亲手缝的大氅,在严冬腊月里,温暖的家的气息将他包裹,他望着妻子温和的眉眼道谢。哪里会冷呢?分明比三春还要暖。
“夫君,今夜你就留在我这里歇息吧,好不好?”
自她嫁入府上,他便发现,不知是她的身子不是很结实,还是他力气太大,若是对她索要过多,她便会懒懒地在床上睡一上午,再加上他自小在道馆修习,也确实要修心,方能练就对抗朝堂威压的心性,于是,他们成婚不久,他就规定说,他在她那里,一月一次。
她似乎也觉得不错,答应了,眼角眉梢始终带着笑意。
但她偶尔还是会撒些娇的,她会说:“夫君,今夜打雷,我有些害怕,可否留下来陪我?”
那个时候他便会留下来陪她,将她搂在怀中,安抚她的情绪。
她好像没有闹脾气的时候,或许也是有的,只是她都掩盖得极好。
有一回,祖母让她纳一个什么远房的表妹,那几日她都笑不达眼底。
直到他开玩笑似的说,有你一人便足矣,再来一个,只怕夫君便要累死了。
她娇羞地笑,她害羞起来面红耳赤,很是可爱,眼珠子不安分地瞥着他,叫他心底深处变得柔软。
朝堂尔虞我诈,他从不带回家。每每回家,见了她,心境就会平和下来。
她就像自已的一本《清心经》,看见她,品读她,默念她,心绪便会安宁。
她为自已生了一子,名曰卿珩。那是他们的长子,后来,各方都劝他纳妾,他婉拒了。
后面还有把人塞到她手底下的,这个时候她实在太贤惠了,居然不懂拒绝,非要问过他的意思,甚至有时候还劝他,或许可以留一个称心的在身边。
其实那个时候他是有些生气的,她就不能直接拒绝么?她是当家主母,何必听从旁人的安排?
她就是太过温顺贤惠了。
他想,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得她,是他三生有幸。
梦里的那一世,他们恩爱无比,相敬如宾,几乎没有红过脸面。
那一幕幕的梦境,太过真实,仿佛真实发生过一样,叫他流连忘返。
他在梦中的一声声“夫君”的呼唤里沉沦,或许那才是现实,如今要与她和离的她,才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