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知府点头应允。
那玉川楼的杂役被带了上来,不过令苏妙漪失望的是,此人竟然决口不提武娘子,更是与玉川楼撇清关系,然后便将一切事情栽到了尹通判头上,说是受他指使。
尹通判对此却是抵死不认,他甚至松口说自己的确收买了尤婆子,但还是发毒誓说小报之事与他们尹家无关。
眼见二人僵持不下,屏风后的端王轻咳一声,知府会意,叫两个衙役将他们通通押了下去,择日再审。
目送他们二人被押走,容玠眉峰微蹙,心知这杂役多半已是玉川楼的弃子,而尹璋父子则成了小报一事的替罪羊。
自此,公堂上这出由流言而起、几近转折精彩纷呈的县主私通案总算告一段落。
转眼间已经过了午时,太阳升到了正上空,衙门外围观的人群饥肠辘辘,又被晒得出了一身汗,于是三五成群地想要离开。
公堂上,知府也暗自拭去额上的冷汗,长舒一口气,朗声道,“既然此案已然明了,那么……”
退堂二字刚要出口,苏妙漪却突然从旁站了出来,“大人!”
知府的一颗心霎时又悬了起来,“又怎么了?”
苏妙漪打起精神,扬声道,“民女以为,此案还未结束。义母这些时日为流言所困、深受其害,元凶恶首自然是煽风点火、别有图谋的尹家父子,可他们还有帮凶!”
帮凶二字传到府衙外,登时叫那些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看客们停住了脚步,又朝衙门外乌泱泱地涌了回来,一边揉着发麻的腿叫苦不迭,一边催促着苏妙漪别再卖关子。
知府亦是头疼不已,连敲了几下惊堂木,嘴里喊着肃静,随即才转向苏妙漪,“说吧,何人是帮凶?”
苏妙漪缓缓转身,先是看了一眼面露惑色的扶阳县主,又扫视了一圈众人,除了容玠低垂着眼、无动于衷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她说出那个帮凶的身份。
衙门外的人群亦是如此,他们眼巴巴地看着,看着公堂上的苏妙漪转过身,面朝着他们的方向,手指一抬。
“民女今日要替县主举告的帮凶……”
目光扫过那些翘首企足、望眼欲穿的面孔,苏妙漪掷地有声地撂下四个字,“就是他们!”
一瞬死寂后,衙门外的人群骤然掀起轩然大波——
扶阳县主眼里也掠过一丝错愕。
“你说你要告谁?”
知府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妙漪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民女要告的,就是这临安城里每一个听风是雨、以讹传讹,只靠推测、猜疑和臆断就妄议他人品行和私隐的好事者!”
“苏娘子。”
赶在知府开口之前,傅舟便唤了她一声,提醒道,“我此前分明已经告诉过你,按照我朝律例……”
“我知道。”
苏妙漪径直打断了他的话,“按我朝律例,散播流言的人从未被定罪。可古往今来,被谣言杀死的性命,却数不胜数!其中尤以女子居多!”
顿了顿,她又转过身,看向府衙外那些对她横眉冷对、嗤之以鼻的面孔,“你们不是喜欢听故事么?那我就再同你们讲一个百年前的故事……故事发生在清河县,女子叫巾莲。”
话音未落,登时就有断断续续的嗤笑声从外传来。
苏妙漪垂眼,缓缓踱步到公堂外,“我知道你们在笑什么,你们都知道这位清河县的巾莲,你们知道她美若天仙,知道她不安于室,知道她最后伙同奸夫毒杀了自己的夫婿……”
衙门外,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苏妙漪究竟想干什么。
苏妙漪话锋一转,继续道,“那你们又有几个人知道,这位巾莲其实是位知书达理、温柔仁善的名门淑媛,与夫婿更是伉俪情深、恩爱美满。可谁料后来因仇家嫉恨,他们二人才被编排进了话本,村村传唱、乡乡张贴,成了人尽皆知的侏儒和毒妇。一朝声名尽毁,最后夫妻二人不堪其辱,跳河而亡!”
“……”
衙门外的嗤笑声消失了。
“流言被传出去的那一晚,我去见了义母,我告诉她,我会帮她澄清一切。可她同我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