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她却又无语凝噎,随即便像是难以承受地捂着心口,一点一点地弯着腰蹲下身。
苏妙漪心口一紧,仍是走过去扶住了她的肩。
扶阳县主抬起脸来。下一刻,泪珠便自她颊边滚落,落在那紫色织金的裙裳上,浸湿了那鸾鸟的羽翼。
“可我这么多年分明已经克制了,已经隐忍了,已经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敢做了……为什么事情还是会发展成如今的局面?若早知如此,倒还不如……”
后半句话,扶阳县主到底还是难以启齿,在嘴边打了转,终是备受煎熬地咽了回去,只是哀叹道,“一切都白费了……与其让玠儿有一个荒淫无耻的母亲,倒不如我真成了那祠堂里的牌位,以一死,博个清白……”
话音未落,扶阳县主忽地眼神一定,竟一手探入苏妙漪袖中,拔出了她护身的那把匕首,随即便要往自己颈边抹去。
“不要!”
苏妙漪大惊,慌忙伸手,死死握住了扶阳县主的手腕。本就伤痕累累的那只手掌,因用力过猛,再次疼得她表情有些扭曲。
扶阳县主抵不过她的力道,僵硬地转眼看她,“苏妙漪,我可是要你死的人……”
“若非我姑息养奸,事情或许不会到如此地步。”
苏妙漪咬牙,从扶阳县主手中夺下匕首,一扬手,掷进了池水里,“听着,一切都会没事的……我会让今夜的所有流言都消失,就像它们从来没有存在过……相信我。”
“……”
扶阳县主怔怔地望着苏妙漪。
头一次,她看着眼前这个明眸皓齿、华如桃李的少女,忘了她是出身寒微的商贾之女,更忘了她是容玠耿耿于怀的朱砂痣、心头血。
此刻在扶阳县主的眼里,苏妙漪终于只是苏妙漪,是这偌大的临安城内,唯一一个可能帮她脱困的人。
“大胆!何人擅闯容府?!”
呵斥声和脚步声忽然自不远处的行廊传来,紧接着便是重重火光交错而来。
扶阳县主霍然起身,抬手拭去泪痕,收敛了情绪。
“县主……”
被屏退的婢女终于快步走了过来,“好像是府里进了刺客,您还是暂且先回屋避一避吧。”
“……刺客?”
扶阳县主重复了一遍。
紧接着,那“刺客”声如洪钟的叫唤声便响彻容府后花园——
“苏妙漪!”
苏妙漪一愣,瞬间听出这是凌长风的声音。她连忙转身,循声朝行廊上望去。
只见凌长风在一众容府护院的围簇下,扛着壑清剑,气势凛然地朝前走着。
容府的护院没见过从前的凌大公子,一见凌长风的身板、气度,还有他手中无比贵重的壑清剑,竟还当真被他唬住了,无人敢贸然上前,于是跃跃欲试,却步步后退……
“你们便是一起上,也绝非我的对手。”
凌长风勾了勾唇,拿起壑清剑,对着他们横扫了一圈,“将苏妙漪完好无损地交出来,否则我今日便血洗容府……”
他如此模样,倒是叫苏妙漪都恍惚了一下,怀疑起他平日里的花拳绣腿都是装的。
“凌长风。”
苏妙漪唤了一声,“我在这儿……”
凌长风眯着眼,闻声对上立在池畔的苏妙漪,脸上的冷峻神情险些没崩住。
他本想冲上来,可又扫了一眼护院们手中的兵械,硬生生顿在原地。
憧憧火光下,凌长风朝苏妙漪抬了抬下巴,“过来,我带你回家。”
受了一整夜的惊吓,此刻听到凌长风这句话,苏妙漪竟是忽然生出一种要落泪的冲动。
她转头看向扶阳县主。
扶阳县主抿唇,挥挥手,“都散了……”
护院们面面相觑,终是纷纷放下了兵器,迅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