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上。
莫弃把蜡烛挑亮了点,回头对上莫离那平静的眼神,微微一笑,沏茶去了。
莫离把竹简放到楚浔身边,楚浔头也不抬,埋头批阅竹简。
半晌,发觉莫离没有离开,抬头一看,略略偏头,一缕青丝散落消瘦的肩头。
莫离俯身把她的头发拨到一边,跪坐到楚浔身边,轻声道:“怀槿,为什么一定要兵行险招呢?”
楚浔淡淡一笑,回头继续批阅竹简:“怕什么呢?有莫太傅帮我,还有什么值得怕的呢?”
莫离低头轻笑。她说:“怀槿从来不爱冒险,可是自从去了一趟泾州,胆子似乎大了一点。”
“是么?”指尖划过粗糙的竹简,握着毛笔的手已经冰冷,慢慢地蜷缩起来。
“是啊,如果你胆子不够大,也就没那么大气魄,和楚子锦把全天下当棋局来玩了。”
楚浔微微一顿,继而道:“我和她的目的不同。但是,即使我们敌对,我们依旧相爱着。”
莫离收了笑,认真道:“会把爱与不爱挂在嘴边,这可不像长公主会做的事情。怀槿,你果然不一样了。”
“我……”楚浔一怔,欲言又止。
正好莫弃送茶进来,楚浔就此终止了这个话题。
她放下笔,从盘子里端了茶,捧在手心里,眼底平波无澜。
“莫离,念溪,在外边还快活么?”她突然发问。
莫弃轻笑:“呵,自然是比这皇城里快活。咱主子多少有点人气儿了,以前生死淡然,哪里还会问一句好不好?也最多说叹一声,由她去,活脱脱地,像个无情无欲,看破红尘的神仙。”
楚浔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莫弃突然笑道:“既然主子肯为那人回了红尘一趟,也不知主子愿不愿意再见见那人。”
“嗯?”楚浔抬头。
漆黑的天空下,方还无一人的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戴着一副只能遮住上半部分脸的银色的,在右脸镂刻着一朵向上张扬着的火红花枝,一条条的缠绕在右脸上,看起来很漂亮,还有点诡异的妖娆的面具,身材纤细高挑的女子。
她解下斗篷,露出里面红艳得像被鲜血染红的长衫,和那副银色面具。
夜色正凉,微风卷起她的衣角,发梢微动。
她低沉而温柔的嗓音,像流水一样流淌进了楚浔干涸的心脉,重新让她复活。
她说:“竹落,见过王后。”
楚浔一下子愣住了。回过神来,望着她,颤抖着唇。修长的指骨扣在案上,泛白。
莫离皱眉:“王后?”她一时间没认出这个竹落是何人,疑惑地望向莫弃。
莫弃拉着她,往门外走去,顺手把门关好,守在门外。
“秦王。”
莫离眸子骤然紧缩:“是她。”
楚熙站在原地,望着消瘦了的楚浔,那脸色的苍白和眼里氤氲的雾气让她心揪紧。
她走到楚浔身边,屈膝跪在楚浔的面前,眼里泪水慢慢淹没,鼻尖一酸,颤抖着声音道:“阿浔……”
楚浔愣愣地望着她。她像丢了魂魄一样,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触碰她的面具。
触手的冰冷,让楚浔回过神来,咬着唇,取下那面具。
面具移开,是那张让她思念入骨,无法自拔的脸。
熟悉的眉眼,温柔的缱绻,还有那满满的深情。
她的脸,白得像美玉一样,却比美玉温润。她抚去她的眼角,那滴滚烫的眼泪。
“子锦……”当心里时刻惦记的人,出现在面前时,她才知道,原来所谓的思念,比毒还可怕。
她倾身吻她的眼睛,碰她的眼泪,然后,吻落在她的唇上。
“子锦……”是梦么?在梦里,她无数次可以感觉到她,可以触碰到她,可是却不能留住她。梦里的楚熙,不会这样回应她的吻,不再低头同她浅笑,细细诉说她对她的思念,只会冷冷地看着她,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