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笑的?”吉利嚷道:“我这封信写得文情并茂,以石匠的程度来说算是杰作了。”
他一手捏住了非鱼的耳朵。“死鱼,听清楚了,这就是我的信!”
“听清楚了,师父,你写得很好,我好崇拜你喔!”非鱼连忙谄媚。
黑脸判官把信件递还合欢,大笑道:“好了!这桩公案解决了,我可得进去向阎王复命。吉利,非鱼,你们回去吧!”
“不!”吉利还想和合欢话别,可是黑暗骤然降临,暗潮汹涌,把他和合欢给隔开了。
“合欢!合欢!你要投胎谁家?”他急着问道。
黑脸判官的声音传来——“你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位女子,就是她的母亲。”
“我见到老婆婆怎么办?”吉利双手乱抓,只能抓到非鱼。
不再有人回答他,天旋地转,混沌初开,师徒两人飘飘荡荡,终于在幽冥之间失去知觉。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喃喃的念经声钻入吉利耳朵,他浑身发冷,眨了眼皮,倏然睁眼。
“活过来了!”众人惊喜喊着。
吉利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无奈就像生了大病一样,懒洋洋地坐不起身。
几个村人过来扶他,喜道:“阿利,你可昏迷三天三夜了。”
“我离开这么久了吗?”吉利喉咙干热,声音沙哑。
他撑起眼皮,游目四顾,原来他躺在孝女庙的神案前,村人设了两个床架,非鱼仍然在昏睡,脚底则坐着一个和尚,嘴里还在低声诵经。
“喂!大和尚,我没死,别超度我了。”
“我不是超度你,你心口还有些热气,我是在唤你回魂,免得你沉迷情障,忘记人间美好。”和尚转过身,露出他黝黑的脸孔。
“人间没了情爱,还有什么美好……”再度被迫离开合欢,吉利不免怅然,想到十个月后才能见面,又袭上一股锥心蚀骨的痛楚。
“万物有情,儿女之情只是其中之一。”
“你大和尚就会说道理……”吉利抬起眉,讶然道:“你?你是黑脸判官?”
和尚笑道:“我脸是黑些,不是什么黑脸判官,贫僧法号情空,是非鱼以前的师父,我找非鱼找到芙蓉村,正好碰到你们出事。”
“你明明就是地府的黑脸判官!”简直是同一个人嘛!吉利不可思议地端详着他。
情空和尚笑道:“看来小道爷到地府游历一遭了。镜中月,水中花,亦是相同的影像,可本质却是大大的不同;地府人间,人儿相同,可世世轮回,红尘百劫,本心也不一样了。”
“你说什么禅语?我还在生病,悟性变差了。”吉利扯了扯头发。
“这么说吧!小道爷喜欢的人喝过孟婆汤之后,她还是她,可她已经不记得你了。”
“不会!”吉利握紧拳,斩钉截铁地道:三百年的岁月足以让我们记住彼此,永远不会遗忘,就像我世世轮回,依然记得她。“
“情爱痴缠,欲生欲死,世世不休;何不两袖清风,自在逍遥?”
“两袖清风太无聊,有爱当爱真人生!”
“好!”情空和尚笑道:“好个真人生!小道爷世世有情,这辈子大概又让情情爱爱蒙蔽清静本心了。”
“有情有爱,这就是我的本心。”吉利肯定地道:“你大和尚空来空去,人生空空,又怎知情为何物呢?”
“小道爷真乃情种也。”情空和尚哈哈大笑。“我七世说法,想叫你跳出迷障,却是永远说不动你。罢!罢!如今你执着无悔,终于寻到挚爱,贫僧更是对着石头说法了。”
“什么七世说法……”吉利一凛,从苦命吉兆开始,到了他这一世,一共历七世之劫,也到地府见过黑脸判官七次。
情空和尚站起身,走到昏睡的非鱼身边,取下他脖子上的彩石项练。“他当了五辈子的僧人,如今诸事皆了,也不需要这五颗石头了。”
村人一下子看情空和尚,一下子看吉利,只觉得这两人高来高去,尽说些深奥难解的话,大家听得头晕脑胀,差点向两人膜拜起来。
吉利定定看着情空和尚。“大和尚,合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