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斜挂丹北关,连绵不绝的大营的庆功宴篝火渐次熄灭,唯有中军帐内三盏青铜烛台兀自摇曳。
关西副将韩文昭解下腰间佩刀,刀鞘上镶嵌的绿松石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这位四十余岁的沙场宿将,此刻正用粗粝的拇指反复摩挲刀柄处磨损的"
忠君爱国"
四字的铭文,仿佛要擦亮蒙尘二十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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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在辕门之处,某家可是当众便想给这位殿下一次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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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晋赵继宗突然打破沉默,铁甲碰撞声惊得烛火乱颤。
这位虬髯将军抓起案上酒囊仰头痛饮,琥珀色的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牛皮地图上洇开一片暗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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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这毛头小子懂甚么兵法,不过文废、武痴,不如回宫斗蟋蟀——如今看来,倒是某家眼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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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凉周广德轻咳一声,手中麈尾扫过舆图新标注的瓦剌大营。
这位素以骁勇善战自诉的中年人,此刻却任由银鼠尾毛沾上斑驳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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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手下才一百余位玄甲兵就敢夜闯瓦剌大营,火烧辎重二十七处,带着手下阵斩瓦剌万夫长五人。
这般胆略。。。"
他忽地止住话头,帐外北风卷起旌旗猎猎,恍若那夜马蹄踏碎寒冰的脆响。
三人目光同时落向帐角处的木架——那里悬着半截染血的瓦剌狼旗,正是林棣臻亲手斩落后送给他们的战利品。
韩文昭喉头滚动,想起那晚战至黎明时分目睹的场景:
浑身浴血的十三皇子勒马阵前,手中长剑挑着瓦剌左翼将军的金盔。
身后大量将士的欢呼声震得关内关外的积雪都簌簌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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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手下第一大将赵老将军当年。。。……"
周广德指尖划过舆图上标注的雍凉古道,声音轻得像在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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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这般百千骑便敢叩关,为太祖皇帝挣下了不世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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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爆开一粒灯花,映得他眼角细纹里暗藏的水光忽明忽暗。
赵继宗猛然拍案,震得箭筒里翎羽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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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家祖上也曾随太宗远征过南蛮,那时可是从没有主帅敢亲自冲阵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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