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起案头军报狠狠抖开,泛黄宣纸上"
皇子守城时手臂中矢仍力战不退"
的朱批刺目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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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多骑就敢夜袭的这份胆气。。。……这份胆气。。。……"
声音渐低,终化作一声长叹。
韩文昭忽然起身,甲叶铿锵声中解下护心镜。
铜镜背面,关西韩氏的蟠螭纹在经年血渍里模糊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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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太子也曾巡视过边关,当年刚见狼烟骤起竟要鸣金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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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拇指抚过镜面裂痕,那是之前替手下挡箭留下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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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位十三殿下。。。"
帐外传来巡夜梆声,与记忆里玄甲卫摔碗出征的脆响重叠。
…………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牛皮帐顶时,三人不约而同望向案头堆积的密函——来自八皇子的鎏金笺,十四皇子的紫毫书,镇远伯府的狼毫急件。
周广德忽然轻笑出声,麈尾扫落所有信笺,露出底下被压着的阵亡名录,十三皇子亲笔勾画准备上述朝廷拟定的抚恤方案墨迹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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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氏祖训第十七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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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西老将突然站起身来,战袍下摆扬起细小尘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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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禽择木而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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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继宗怔了怔,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古铜色胸膛,当年为救老上司留下的箭疤狰狞如蜈蚣。
周广德整了整腰间玉带,将祖传的鱼肠剑轻轻搁在案上,剑柄缠着的杏黄丝绦还是长公主及笄那年所赐的。
帐外传来晨操鼓声,三人互望一眼,忽然同时放声大笑。
赵继宗抓起酒囊痛饮,任由酒水泼湿胸前箭疤;韩文昭摸出贴身放了十几天的虎符重重拍在案上;周广德则抖开素白中衣,咬破指尖开始书写请罪书。
当第一队晨炊士卒经过军帐时,隐约听见里面传出沙哑的吟诵声,恍若当年三卫儿郎在玉门关外同唱的从军行。
…………
北境的晨雾还未散尽,丹北关的校场青石板上凝着薄霜。
三具赤裸的脊背突兀地横在监军帐前,覆着点点冰碴的荆棘在韩文昭古铜色皮肤上勒出血痕,这位关西悍将却将头颅昂得比身后旗杆更直。
监军帐周围四角值守的士兵攥紧长枪,他们从未见过统领各镇边军的大将军们以这般姿态跪在寒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