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的梆子声漏进念安殿时,恪嫔王谨姝正用舌尖抿断最后一根丝线。
她将滚了边的护膝举到烛火前细看,指腹摩挲着夹层里絮的野菊花瓣——这是去年重阳节带着两个贴身宫女登高时采的,晒干后能祛风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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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林棣臻挑起褪色的湘妃帘,正撞见母亲用帕子去蘸泼在《金刚经》上的灯油。
经文第三十七页还夹着他幼时高热不退时为他所剪的祈福小人,此刻被油渍晕染得眉眼模糊。
王谨姝见他来了,连忙背过身去,打开了一个包袱。
褪色的石榴红锦缎豁开道口子,露出里头裹着糖霜的芸豆糕,此外里面还放着荷花酥、板栗饼、咯吱盒、豌豆黄……。
每块都用油纸仔细包着,都是邵逸轩入了念安殿后最爱吃的样式。
她手忙脚乱要介绍给林棣臻,忽觉掌心一热,她的臻儿已将那包沾了油渍的糕点揣进内衫。
“娘……孩儿不孝,这皇宫容不下我,孩儿只能暂时去往军中。
待孩儿在军中站稳脚跟,便回来与母亲团聚。
您在这宫中,也要多多保重。”
王谨姝强忍着泪水,点头道:“你在外,万事以自身安危为重。
莫要牵挂我,我在宫中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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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风寒,娘给你多絮了层驼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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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拽平儿子战袍下摆,眼泪终究没忍住,砸在了狮蛮带铜扣上,溅起点点星光。
十几年前用来裹婴孩的襁褓布,如今被她裁作护腕内衬,磨毛的边角似乎还留着淡淡的奶味。
殿外突然传来阵阵让人不安的大风声,王谨姝攥住了儿子手腕。
她指甲修剪得极短,掌心粗粝的茧子却是之前做宫女时冬日给娘娘们浆洗被褥留下的。
大风掀起槅扇上糊的桑皮纸,外面油灯漏进的光束里浮尘游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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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包艾团路上熏帐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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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青布包塞进儿子背囊,红绳系口处打着熟悉的如意结。
林棣臻鼻尖一酸,这哪是什么艾草,分明是娘亲梳头时攒下的落发,混着佛前供过的沉香味。
…………
林棣臻今天晚上根本睡不着,所以决定出发前再好好检查一下人员辎重。
他夜巡至马厩时,正撞见新收的手下陈平在给战马喂吃食。
月光漏进格栅,照出他怀里半块已经冻的硬得发黑的炊饼——那是另一个新手下赵大勇等会的宵夜。
两人见主子来了也不慌,施了个礼,一个继续给马匹更换马蹄铁,另一个也继续给马儿们梳毛喂吃食。
毕竟这战马金贵的很,不光要吃精草料吃苜蓿,开战前还要喂盐巴,平时还得隔三差五喂点生鸡蛋蜂蜜水补膘。
“此程山高路远,且战场险恶,你们怕吗?”
林棣臻见有些冷场,笑着问了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