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本怀磊磊落落地道:“劳烦妙眉姐了,我休息得很好。”
孙妙眉昨晚被折腾到半夜,那里还记得和裴本怀第二天十点的会面?饶是她记着了,也不敢相信醉成这样的裴本怀还是能在第二天上午醒来的。她早自动地把这次会面从脑子里删除掉了。
孙妙眉开了免提,一面毫不羞愧地撒着诸如:“我临时有些事”“快到了”的谎言,一面翻短信,果然见两条短信静静躺在最上面。一条是:妙眉姐,你到哪里了,我下楼接你。另一条则是重新发了遍青莘大街158号的地址,像是生怕孙妙眉找错地方了似的。
第一条在十点半,第二条在十一点半,中间跨越了一个小时。也难为裴本怀这样把脸面当金子的人,能把催促的短信发了两遍。
孙妙眉本想打几个哈哈,就把裴本怀糊弄过去,让这个约作废。可惜裴本怀几次像听不懂话似的,孙妙眉说她“有事”“脱不开身”,其暗示之意昭昭然,而裴本怀只会温厚地说一句:“没关系,我等妙眉姐。”
孙妙眉感觉自己是一棍子打在了棉被上,挂了电话,手忙脚乱洗漱。在车上还在往脸上扑粉底。奈何邵宅实在离哪里都远得很,到了约定之地,也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孙妙眉本是一颗愧疚之心奔赴到她和裴本怀的约定之地的,然而她下了车走到这所谓的青莘大街158号门下,发现此处是个书店,狐疑把愧疚冲淡了些,她又想到裴本怀昨天不怎么优良的表现,面对长长的旋转楼梯,和她脚上的十厘米高跟鞋,她都带点气了,裴本怀约的这是什么地方?
孙妙眉不是空手来的,她打定了主意,裴本怀的诸多恩情,用人情还是还不完的,况且裴本怀的手伸得比她长多了,她给的人情裴本怀也是不稀罕的。于是她拿了个支票本子,车上还准备了个小玩意儿:玉器,成色不错,送出手也雅致。
孙妙眉到书店顶层,看见一排排的书,还有极尽华美暧昧的装修,几把软绵精致的坐塌,又有重重纱幕遮一块拦一块,灯光明一处暗一处,都不像是书店,像个奢华俱乐部。孙妙眉在门口还让人拦着了,说是VIP专用的。
裴本怀从一排书架后现出身来,先是和孙妙眉颔首打了招呼,然后才稳步走来了,对着服务生低语两句,把孙妙眉带进来了。
孙妙眉被他领到一个花藤扎的秋千座位上,裴本怀消失一阵,端来了两杯软饮料。
此间孙妙眉左右看了一下,此处静谧无声——当然,一个读书的地方,别说谈话了,谁走路脚步重一点,都要遭人怒目而视的。孙妙眉没想这次会面成了这样静默的幽会——这要她怎么把自己的支票本子拿出来?
裴本怀把饮料放到她面前,自己回身就在对面坐下了。在孙妙眉来之前,他好像就是在这里一直坐着的,椅子上摆着三个靠椅,裴本怀坐得很适宜,他面前有本夹了书签的书,此时悠悠打开,一低头读了进去——竟然就这样不理会孙妙眉了。
孙妙眉觉得莫名其妙,但她现在和裴本怀无法交谈。孙妙眉自己也去抽了本书坐下,看了下去。
他们坐的地方正在窗边,孙妙眉看了几眼书,支着下巴就望向窗外了,窗外夏意浓浓,一片油亮亮的绿色。孙妙眉看树木,也看行人。看着就恍惚了。
青山大学就在青莘大街上。孙妙眉的母校。书店所在之地正是青山侧门的一条学院路上,路上纷纷行走的,都是青春朝阳的年轻学生,穿着短衣短裤,快活地甩着手脚,孙妙眉一时有了点物是人非的慨叹。
正在她出神之际,裴本怀轻轻地抽了她压在手肘下的书本。孙妙眉一下子回神了。
裴本怀只是看了看孙妙眉所看的书名,就把书摆放回了原位,孙妙眉看着他,裴本怀用桌子上的纸笔写了一张条子,递给了她。
孙妙眉接过,上面裴本怀问她:“学姐当时怎么不继续念了?”
孙妙眉一个惊讶:裴本怀这声“学姐”是缘何叫出来的,裴本怀又怎么知道她是中途不上了呢?
孙妙眉视线又扫到自己的那本书,正是一本《方术考》。孙妙眉刚才挑书仓促,随便找了本她可能感兴趣的,那一架上都是些古文文言,孙妙眉看了头痛,只抽出的这本,她勉强接受。
孙妙眉从前在青大学习,专业是临床医学。
裴本怀见孙妙眉一副迷惑的样子,他将纸张又拿了回去,重新又写了一行:“学姐不记得我了?我是你下一届的啊。”
孙妙眉此时感觉明白了点什么,然而又是晕晕乎乎地,裴本怀竟然是她的校友了?
孙妙眉觉得此时应是做一番热切讨论的,也更方便两人增进友谊。可是两人现在所处的地方却是不能谈话的,于是张嘴闭嘴憋了好久,提笔又放笔也不知写什么。她自己乱乱一想:原先只觉得裴本怀过分热络了,没想两人还有这样的一份宿缘。
孙妙眉最后在纸上些:“原来你也是青大的,你是哪个系的?”
裴本怀低头读完纸条,突然抬头无奈地看了孙妙眉一眼,这次他没有借纸笔表达,直接压低了声音说道:“看来你是真不记得我了,我也是临床医学的呀。”
孙妙眉这下是真的惊异了,她印象中真的没有一位像裴本怀这样风姿超群的学弟,又也许是她没有注意——她父亲重病正是她大学的那两年,光是每天往医院跑,打工什么的就榨干了她的所有时间,日常交往也是有问题,同班同学认了一年才认清楚了名字。随后父亲医疗花销越来越大,不得不用更多的钱,邵世荣也帮刚刚成名的她接了偶像剧,还许她璀璨星途,半哄半骗地让她辍了学。由是她的大学生活支离破碎,没曾想还有像今天遇上校友的际遇。
孙妙眉其实蛮珍惜那段大学光阴的,日子再苦,也是在高耸纯净的象牙塔中过的,苦也有个限度,何况瘫痪的父亲是那样讨喜——没有能力对她家暴了,怎么不讨喜?孙妙眉只是挣钱,养活自己顺便养活老父,日子真是惬意的。和之前提心吊胆随时就挨一顿毒打的日子相比,孙妙眉真是很自自认为无忧无虑了。
而坐在孙妙眉对面的裴本怀,一身清爽装束,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