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六十多人的车队,快速行走于北上首都的官道上,走的是一年多之前于润生上京的同一条路。
齐楚独占了其中最大最豪华的一辆车子,前后左右都有骑马的刀手拱护。
在他跟前的空位上,并排放着三个木箱子。
三个头颅。
文四喜。
吴朝翼。
龙拜。
自从马车起行开始,他的下体就一直在勃起。
因为他知道,在目的地有一个人在等他。
自己也对这身体状况有点惊讶,可是齐楚无法压抑这自然生起的欲念反应。
他瞧向车窗外。道路旁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再远一点就是半隐在雾中的山棱。
那山的形貌,跟猴山有点相像。
齐楚忽然想起一些无关痛痒的往事:在猴山里的洞穴匿藏时,龙拜教他玩那个关外的棋戏——没多少盘后,他已倒过来把龙爷杀个片甲不留,龙爷瞪着眼、胡子直竖的那个样子很好笑……他又教白豆和镰首在沙土上写字,他们认真学习时,样子专注得像小孩子……
在破石里那木屋里,每次狄斌把煮好的稀粥端进来,大伙儿就争着舀最大碗,最后总是变成打闹……
有一次,龙爷不知从哪儿弄来少许银子,买了一双新布鞋给他——他的脚天生有点毛病,鞋子的底穿得薄了,走路就会痛……
车子继续往首都的方向前进。
齐楚仍然呆呆地看着车窗外,下体继续勃挺,眼睛同时流着没有哭声的眼泪。
稿于二○○五年十月七日
后记
这几年我的颈项上都挂着一个受难基督的十字架,是在天主教商店买的最便宜那种货色(只要几块钱)。长期戴下来,木质已经因为吸汗太多而变深色,上面的基督像也都发黑了。绳子因为断裂换过三次。
不熟的朋友看见了,不免都会问:“你是教徒吗?”通常我只微笑摇头,没有多作解释。
关于上帝是否存在,我想自己大概属于“不可知论者”;我也不关心耶稣的事迹是真是伪。
基督钉十字架,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象征:一种“精神能够战胜肉体”的信念。
当然我明白“衣食足然后知荣辱”这个道理——假如你对一个饥饿中的非洲贫民说“精神能够战胜肉体”,他只会觉得这是一个残酷的笑话。可是当人已经得到饱暖后,思的想的还只是更多的饱暖,那也是另一个笑话。
何况当今世界的贫穷,绝大部分还是人为的。缺乏了公平与同情的精神,而继续把地球上一切都简单量化,贫穷,看来还是会继续下去。
那一夜,我在随身的笔记里记下当天的日期,然后写道:“龙拜死了。”
我当然没有真的把自己小说里的人物当作朋友——虽然他们当中许多确实有我自己或我认识的人的影子。龙拜也不是我特别喜欢的角色,可是一个已经在我的写作生命里存在了超过十年的人物(回想起来,第一次下笔写他时,我还是个学生),蓦然要把他“杀死”,心里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是悲哀或可惜,好像有点不舍,没有遗憾。
时间,有人说它能令人淡忘。我却觉得刚好相反:时间令一切沉淀,浓得化不开。
我从小就是对什么都不舍得的人(不想用上“念旧”这么沉重的字眼)。别的孩子换新书包总是兴高采烈,我却总不舍得把旧的抛弃,仍然收到某个角落。最后都是给母亲悄悄丢掉。
到了今天,母亲还是抱怨我不肯丢东西(尤其是书),塞得满屋子都是。
“万般带不走”,这确是智慧之言。可是既为凡人,只要在世一天,总是希望把能留的都留住。
尽管人生还是必然要不断地失去。失去物件。失去人。
这本书,仅献给我一年前去世的父亲。
乔靖夫
二○○五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卷七 人间崩坏
前情提要
一切从大地上一场最惨酷的战争开始。年轻的鲜血与枯骨,堆叠成权力与威望的台阶,也同时孕育出一个最强的暴力集团。于润生、狄斌、龙拜、葛元升、齐楚,还有野性的镰首。六人因为一次荒诞的刺杀任务而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