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大公子……”
陈忠安欲言又止,瞥见叶文远按在门环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后半句话便咽回了肚里。
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马当先的那人,头戴银冠,衣襟上还沾着胭脂水粉。
正是本该宿在醉香楼的叶瑜。
“父亲!”
叶瑜甩蹬下马,踉跄着往前两步,与叶文远的相撞。
他面上带着酒气,却掩不住眼底血丝:
“昨夜西市有胡商卖……”
话未说完,便见父亲抬手。
当然袖中甩出的不是耳光,而是半幅被墨汁浸透的临帖。
“明日起,禁足松涛阁。”
叶文远转身,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丢脸地摆了摆手让陈忠安去处理。
……
晌午的日头悬在侯府飞檐上,将叶璟手中的银锭晒得发烫。
五十两官银分成十锭,每锭底部的“内库”
二字在阳光下都泛着冷光。
他捏着银锭蹲在青石板上,指腹摩挲着粗糙的边缘,忽然想起刘三刀旗官临终前的托付。
而此刻银锭的棱角硌得虎口发疼,像极驿站血案里倒下的弟兄们。
如今牌位该已送进北镇抚司的英烈祠,可他们家中的老幼,是否能拿到应有的抚恤?
“爷,您伤口别沾了暑气。”
鸢尾端着一碗青梅汁经过,嬉笑着递到叶璟嘴边。
叶璟笑了笑,一口饮下。
随后抬头望向正晾晒官服的山茶,靛青布料上的血渍已洗得泛白。
他忽然开口对着自己说道:
“把这些银子分作三份吧。”
于是他数着银锭数,
“这20两给刘旗官家,这5两给孙三老娘,剩下的……”
他顿了顿,看见廊角处雏菊正踮脚摘石榴花,
“这5两给仵作老陈的儿子,听说那小子今夏要赴府试。”
全部分完之后,叶璟望着院中蹦跳着追蝴蝶的小丫鬟们,忽然觉得掌心的灼痛轻了些。
罗刹堂他必灭无疑。
这么可爱的小丫头们落到那些杀人犯手上,不敢想就会发生什么事。
他知道,有些事比升官更重要——比如让那些用命换他活路的人,在九泉之下能安心闭眼。
……
日头偏西,叶璟像当初借钱的时候,站在嫂嫂院子的月洞门前。
指尖捏着绣着獬豸纹的锦囊。
二十五两官银是他挣的,还有之前“创收”
获得的,可谓是将自己的家底掏空了。
这次他特意换了身半旧的青布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