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裴君慎所料,次日巳时,宫里传来圣上口谕,命裴君慎于六月十五之前抵达定西上任。
定西位于长安西北方向,路程大约八百里。若骑快马,五日可达;马车则要慢些,需得七日。
今日是六月初六,李玄贞给他们留出了充足的时间,八成也是想着崔英会与裴君慎同去定西赴任。
可崔英想留在长安的态度很坚决,接到口谕后她便拉着裴君慎回屋中收拾起了他的行囊。
这一去,他至少要待到腊月,如今正值炎夏,衣衫大多单薄,崔英为他往箱笼里装十余套竟都未将箱笼塞满。
不过待到整理冬日要穿的衣衫时,一只箱笼便明显不够用,算上氅衣,竟足足装了三大箱。
但这还不算完,此外还有鞋子、兵器、书册等等等等,一直忙了两日,崔英才总算指挥着裴君慎忙完。
傍晚时分,她站在廊檐下,手中拿着单子,目光认真地扫过院子里林林总总十数只箱笼从头到尾对了一遍,确认齐全无误后终于大松口气,转头望向裴君慎道:“都准备好了,夫君明日便可让裴叔启程,将这些东西先送去定西刺史府。”
裴君慎这两日任劳任怨,眼睁睁看着娘子为他这趟去定西几乎搬空半个裴府,仿佛以后再不回来了似的。
若娘子随他一起离开长安,别说是半个裴府,便是娘子想将整个裴府都搬去定西,他也没有二话。
可娘子不愿去定西……裴君慎黑眸幽幽,忍不住望着崔英叹气道:“娘子就这般不想见到我吗?”
崔英闻言一怔,杏眸眨巴眨巴,有些莫名——刚才还好好的,这厮怎么突然又说起了胡话?
院子里,这会儿还站着刚跟他们一起忙完的簪秋和谢嬷嬷,以及簪叔和裴叔,四人听见裴君慎这话顿时面面相觑,识趣地退了下去。
崔英余光瞥见偷笑的簪秋,不由嗔瞪裴君慎一眼,拽着他的衣裳将人带回卧房。
屋里放着冰,甫一进门,便觉得通体凉爽。
裴君慎瞧一眼方才在屋外晒出薄汗的娘子,自觉便从面盆架上拿起棉帕来为她擦去细密汗珠。
崔英仰着头,任他在她脸上作乱,同时轻咳一声安抚道:“夫君,你去定西是做正事,我过去又帮不了你什么忙,不如就在家中等你,也免得拖你后腿是不是?”
岂料裴君慎竟耍起了无赖,闻言薄唇一绷,便道:“不是,娘子不在,我只会吃不好也睡不好,无心办事。”
“……”真是鬼话连篇。
崔英杏眸微眯,顿时不想安抚他了,索性直接哼道:“是吗?那当初有人为了办案子里里外外给我下了许多圈套的人是谁?啊?不是你吗裴大人?”
裴君慎顿时噎住,一阵失语。如铁一般的前尘往事,让他瞬间没了耍赖的底气。
这两日他始终没给娘子答复,便是想找机会让她改变心意,可娘子却不肯给他半点机会,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只要一发现苗头,便会毫不犹豫地泼他冷水。
“娘子……为何想要留在长安?”默了好半晌,裴君慎收起棉帕,背过崔英长睫轻垂,忽然低低沉沉地问了这么一句。
崔英闻言默了默,望着他的背影道:“你还记得我受伤第二日,莫公公来静思院宣旨时,我说过的话吗?”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