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妩驻足片刻,听见他与宾客谈笑风生,言辞间滴水不漏,全然不似平日对她那般阴晴不定。
那声音刺得她心头一痛,加快脚步往前厅走去。
外面正飘着细雪。
季青妩望着扫雪的下人们,恍惚想起从前在季府时,每逢下雪,长姐总会拉着她在云喜阁的暖阁里煮茶赏梅。那时的她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沦为他人府中的玩物。
雪渐渐大了。她下意识拢了拢身上那件玄色狐裘大氅——这是萧承的旧衣改的,领口处还残留着他的气息。丫鬟送来时,她本不想穿,可严嬷嬷说冬日严寒,好歹是件御寒的衣物。
其实,主要是季家倒台后,她也就那几身衣裳了。
她踩着雪往前厅走去,大氅下摆每每都会扫过雪地。这件衣裳对她来说过于宽大,即使改制过,袖口仍要挽起两折才能露出手指。
季青妩正低头整理袖口,忽然听见有人唤她:
“阿妩?”
声音从远处传来。她抬头,看见杜玉衡立在雪中,一袭月白锦袍,他比上次见面清瘦了许多。
她下意识转身要走,却被他快步拦住。
“真的是你。。。”
杜玉衡快步走来,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那件明显是男子款式的大氅上停留片刻:“自从狱中一别,再不见你。我四处打听你的下落,没想到你真被掳来这里。。。”
季青妩后退半步,手指紧紧绞着大氅上的衣带。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曾经差点成为她夫君的人,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已现在的处境。她张了张嘴,“玉”字刚到唇边又咽了回去:“杜公子。”
“是我没用,没能护住你。。。”杜玉衡眼中满是痛色,解下自已的暖手炉递上前来。
“杜公子言重了,我很好。”季青妩慌忙后退,看着递到手边的暖手炉,她勉强开口,“这不合规矩。”
杜玉衡的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支陌生的白玉簪上,眼神暗了暗:“在我这里,你永远不需要守什么规矩。”
他伸手想拂去她肩头的雪,固执地要将暖手炉塞给她。
“我不冷。”季青妩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却见他执意要递,只好接过。
杜玉衡向前一步,突然抓住季青妩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阿妩,跟我走吧。我在城南有马车,今晚就能出城。”
季青妩愣了愣,随即猛地抽回手,后退一步。
她环顾四周,生怕被人听见,“你疯了?这里到处都是眼线!”
“我不在乎!”杜玉衡眼中闪着光,“我知道你在这里过得不好,那个姓萧的根本不是人。。。”
“住口!”季青妩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她慌忙将手炉推了回去,福了福身,用最生疏的礼节划清界限,“杜公子,我还要去前厅,先走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如今要为了她孤注一掷,只觉得担忧又害怕。
待客的花厅位于宅子正中间,两侧都有水榭走道,此刻的亭内燃着灯烛,明亮得让人安心。
厅前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下人在忙。她独自在前厅等候,茶添了再凉,却始终未见宾客的踪影。
“客人呢?”季青妩轻声道。
丫鬟低头答道:“回姑娘,客人们都已经到了,方才在前厅用过茶,现在去梅园赏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