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今禾执着画笔的手来回颤抖,笔尖在宣纸上潦草地跳起舞来。
他的声音淡淡的:“祖母体恤尚仪局病弱女官,有意将芸娘送去佑民寺带发修行,用以祈祷国之太平。”
阮今禾潮红的脸色骤变,他竟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
果然,芸嬷嬷对于殷珩来说,就是威胁她的武器,需要时刻抵在脖颈上。
“嬷嬷卧病在床数日,龚太医说她身体透支严重,不可劳累,需去静心之地修养。我发现她浑身都是被掐捏的青紫痕迹,膝盖跪得溃烂结痂,到夜里就疼,再也好不了了。”
“我实在没办法,就去求尚仪局副掌事,让她替我在太后娘娘面前陈情。我知道质子不能随意离宫,所以让嬷嬷去寺庙修行,就是最好的安排。”
阮今禾脸色微沉,想质子在皇宫中所经受的非人待遇,就忍不住埋怨。
殷珩感受到她话中含带着责难之意,手下用劲,惊得她浑身一紧,起了鸡皮疙瘩。
他漫不经心说着:“张翠倒台,金灿上位,芸娘出宫。皇妹当真是打了一副好牌。”
她心跳顿停,背后蹿出一股寒意。
殷珩实在敏感多疑,没有办法,只能硬逼着自已上演技。
想想难过之事,阮今禾喉头酸涩,眼眶盈出水色,泪珠滑落而下,砸在殷珩腕间。
那滚烫的泪水,瞬间揪起殷珩的心。他立马松开手,将她整个人翻转过身,用指腹拢起她的脸颊,有些无奈道:“怎么哭了?”
阮今禾吸吸鼻子:“若非尚仪局的小婢女来找我,我都不知道嬷嬷被张翠磋磨成这样。殿下应当知道,嬷嬷是我乳母,于我生母无益。母妃去世后,父皇对我弃之如敝,我在这世上只有她这一个亲人了。”
“若是她有三长两短,我该如何是好?母妃遗愿中,本就有意放她自由,她不用陪我来此遭难,可以拥有新的人生。是我无能……”
说到原主与芸嬷嬷的经历,阮今禾有些感同身受,动了真感情的眼泪,如丝线一般绵绵不绝,再也隐忍不住。
殷珩连忙为她擦泪,心疼地说:“为何不来找孤?”
阮今禾抬起雾蒙蒙的双眸,饱含深情地看着他:“彼时张翠还是尚仪局管事,深得太后娘娘宠爱。若殿下贸然插手,庇护质子奴婢,被张翠传到慈宁宫中,惹得太后怀疑,致使祖孙离心,便是我的罪过。”
“殿下忙着朝堂要案,已是分身乏术。我深得你的宠爱,却不能为君分忧,已经感到很忧愁,又怎能再为私事叨扰你了?”
殷珩与她对视,坚硬的心墙轰然破碎。
她为了他不被流言所扰,连被孟清欢的重伤,也从不气恼。不知为何,小白花越是善解人意,越是乖顺柔和,他越觉得不是滋味。
他看着这张素净小脸,将唇落在与她的分寸之间,忽近忽远,喷洒着温热的气息。
“阮阮,你没骗孤吧?”
阮今禾的心刹那震动,不知是畏惧权势还是被揭穿心事,她无暇顾及,只能咬紧牙关,让自已镇定下来。
“殿下放心,绝对没有!”
殷珩眉心微动,望着那粉嫩的唇,他最终闭下眼睛,重重深吻下去。
疑心无用,她总归只属于他。
阮今禾却睁开了眼,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容颜,心里散出一股冷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