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吸溜豆浆的食客们慌忙起身,板凳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声响,有人连筷子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夺门而逃。
“外边怎么乱糟糟的?”
董远方咬到一半的油条停在嘴边,油星顺着指缝滴在桌布上。
刘少强已经起身,黑色夹克下摆带起一阵风,他穿过蒸腾的豆浆热气,看见厨房方向飘来缕缕白烟
——
那是打翻的醋瓶在瓷砖上晕开的酸雾。
老板娘攥着围裙的手指发白,对着壮汉连连鞠躬,油渍斑斑的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泛黄的诊疗单。
“废什么话!”
壮汉从鳄鱼皮腰带抽出甩棍,狠狠砸在收银台上。
“我弟昨天在你这里吃早餐,现在人还在医院躺着,你们不给个说法,今天的店就别开了!”
他身后的小弟们跟着起哄,有人踹翻装满热粥的木桶,滚烫的米粒溅在墙上,像极了未干的血迹。
刘少强侧身避开飞溅的热汤,余光瞥见后厨案板上还沾着没来得及收拾的油条面,此刻正被皮鞋踩成烂泥。
“报警了吗?”
董远方用纸巾擦着手,目光扫过满地狼藉。
当刘少强汇报说已有人报警时,他望着店外飘扬的
“文昌区文明示范街”
铜牌,沉吟道:
“毕竟这是文昌区的地盘,我们也不好过多干涉。”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警笛声,红蓝警灯在晨雾中明明灭灭。
警车停在店门口时,壮汉正把油条筐扣在老板头上,面粉像雪片般簌簌落下。
民警探头张望了一眼,对讲机里传出杂音:
“又是老孔家的人,登记一下情况。”
为首的民警甚至没下车,在记事本潦草地画了几笔,警笛声再次划破空气。
壮汉见状发出得意的狂笑,抄起后厨滚烫的油锅狠狠砸向地面,沸腾的菜籽油在地上炸开,溅起的油珠烫得老板娘尖叫着后退。
“今天,你们不拿出十万块钱,我让你家永无宁日!”
壮汉的吼声响彻整条街道,他挥起铁杆砸碎玻璃窗,玻璃碴混着豆浆泼在
“诚信经营”
的锦旗上。
董远方握着豆浆碗的手青筋暴起,看着老板娘偷偷抹眼泪,老板佝偻着背收拾碎碗,忽然想起昨晚饭局上胡杰说的那句
“为官避事平生耻”。
店外寒风卷着油条碎屑扑在他脸上,那股子刚进店时闻到的麦香,此刻却混着刺鼻的油烟味,呛得人眼眶发酸。